我的團長我的團 第六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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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能要啊？弟兄們，走啦！”龍一揮手。

於是一窩蜂做出猢猻散的架勢，把個老闆急得直跳腳:“噯噯！怎麼又拆開啦又搬出來又裝好啦倒不要啦？”龍跟他說:“沒聽見啊？房子太小啊！”阿譯便也神頭鬼臉地從軍車後走出來“這誰開的店？發國難財嗎？妨礙通啦，通即禪達防務之血脈，妨礙通可視為通敵！”他演得很差，可人有一身校官服撐著，被堵那兒的軍車早不耐煩了，就算虞師對百姓一向還是不擾地，但現在有個校官撐，喇叭摁得連我們都嫌吵。龍現在終於開始壞笑啦“老闆，那有個軍爺找你呢，嘿，還是個官爺。”除了個郝獸醫有點兒赧然，其他的混蛋全他媽壞笑，現在老闆總算也明白個七七八八了“軍爺，我求您好歹給買走吧。”於是龍終於出我們悉的商嘴臉“現在咱們來就地還錢吧。這打仗呢，這麼大張，準就是哪個逃難的照劈柴價賣給你的。你說是不是？你要說不是我們絕不擾民，掉頭就走。”老闆瞪著龍。磕著巴，擦著汗。身後的阿譯一臉不善地敲打著那巨大的，阿譯身後的車喇叭摁得震天響。那張遭老瘟的又一次被我們拆啦，分了部件落在每個人肩上，除之外還雜了很多傢俬:小孩坐的馬凳、婆娘用的馬桶、罈罈罐罐散碎傢俬，幸好龍在除之外的家務事上倒並不圖大，我們還能得過氣來。馬桶被分派給阿譯拿著，儘管從沒使過，也叫那傢伙苦著臉。龍本該是拿了很多的，但他老實不客氣全堆在豆餅拉的車上。而他自己幾乎是空著兩手。虞師嚴擾民，秋毫無犯。可那天被龍光顧過的店鋪恐怕絕不會做此想。我們跑遍了禪達，因為炮灰團式的秋毫無犯是絕不能讓虞師憲兵抓到把柄，而龍式的公平買賣是要把損失分攤各家。

我們又一次與那些搬運整座學校甚至城市的螞蟻擦肩而過，這次是整整的一個小隊，但我和阿譯已經可以成功地混跡一群大字不識的白丁之中了。

儘管搬了那麼多傢什，我們仍然驚訝地張望著周圍。我們現在已經在禪達這座無牆之城的邊沿。這裡美得很，青瓦白牆，花了大功本的石路環著上山，空氣都透著綠意，我們量著路的時候田野和山巒已經盡收眼底。我們從不知道禪達還有這樣漂亮的地方。

“龍，你在這找的房子？”郝獸醫問。

龍沒答，只是踢著我，因為我看景緻看得發傻，已經把手上傢俱的一端拖在地上。

龍吆喝著:“別拖啊。那我家東西，拖壞啦。”

“拆啦裝裝啦拆。拿我們勞力當柴檗，換了劈柴價買的家當…不過龍，我看住這合你的身份。”我說。

龍就很得意“嗯嗯，就是。”

“你都把我們當奴隸使啦。你就快成財主啦。這地方，本來就是禪達的財主住的嘛。”龍也明白“就是說不合我住唄。”郝獸醫被他背的小桌子累得連呼帶“這是富貴人住的嘛，很貴的。”龍抗議道:“我咋就不能富貴啦？”不辣和蛇股合抬一個頭，不臉地罵。

“因為你跟我們一樣。長得一臉炮灰樣唄！”

“我是每一條褶子裡都是福相。”龍涎著臉說。

不辣大叫:“弟兄們，一二三。大家齊撒手啊！”

“爺爺歪！”龍趕緊求。我們就鬨堂大笑了“看你那賤樣，還不老實地認命。”我們環著青瓦白牆的石道上坡，龍老婆和雷寶兒早已在一家宗祠邊候著我們，龍老婆摁著雷寶兒一個個給我們鞠躬。

一準是哪個逃難的財主被龍撿了便宜。龍應該過好，但現在好得太不像話，好得龍已經不像我們的同類。一步一步地往上走，我們心裡也漸漸酸了起來。”大家都漸漸有點兒沉默了。只有郝獸醫在那心痛雷寶兒，摸腦袋外加直掏自己口袋，掏出幾把孩子絕沒興趣的東西。——“噯呀好孩子，爺爺窮得就剩藥片子，就這也不能給你。”蛇股接話茬兒說:“那太好了。獸醫我這幾天有些痢疾。”老頭子就當了真，急得真撓頭“唉呀，那個藥不好，要慢慢找。”蛇股笑“逗你玩的。那你就不要誇富嘛。”老頭子氣得直瞪眼“我這是誇富嗎？”我沒看他們的喧譁，我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把我扛的椅子放在路邊，我坐下來看景——我也注意到龍和他老婆在一邊的小動作:龍一直偷偷著他老婆的肩，你可以把那叫作久別重逢或是體貼，但我直接的觀是，他想他老婆的體已經想瘋了。

而龍老婆表達著和我們一樣的惑“要我來這兒等…咱們住得起嗎？”

“反正我就能讓你和寶兒住進去。”我們在人家的院門外，並不是什麼深宅大院，但潔淨安靜得很，住戶至少算得殷實，連椅凳也都是現成地，我們把傢俱往地上一放，風景也好。可以著禪達最清的空氣看戲。

龍從我們中拉走了豆餅，在那院子外邊，正試圖把一件複雜事用最簡單的方式講述清楚“你靠在門上，我敲門，裡邊一開門，你就直地倒。倒下就啥都別說了，裝死就成。”豆餅沒口子答應:“這我會。”

“豬都會！”對豆餅的能力龍還是有數的“我再說一遍，最後一遍啊。”我們笑呵呵地看著。

很快龍又做回我們自己人了。因為我們發現龍並沒找好他的房子，至少他沒能力跟人錢貨兩訖。像禪達人愛喝的甘蔗汁一樣，得現榨的。

郝獸醫還在那兒犯納悶“他咋房子都沒找好就先去買傢俱啦？”

“他從來搞不清雞是蛋他娘還是他兒子的關係。”我說。

“啥意思？”坦白講，我也不知道啥意思。

“這就他乾的事！——我看看去。”我起身去看，郝獸醫深以為然地點著他的頭。

龍還在人門外和豆餅夾纏不清——也許是豆餅和他夾纏不清。

豆餅問:“往哪兒倒？”龍氣得直揮手“往裡倒才好栽禍嘛！你要往我身上倒——”他讓豆餅看他的拳頭。——“認不認得這個東西？”

“…會磕傻的。”

“你很聰明嗎？”

“會更傻的。”龍讓豆餅看兩個拳頭“傻到連這個也不認了嗎？”豆餅便沉。我在旁邊看得沒法不樂。我提醒龍:“龍啊，你賭咒發誓過要對他好的。”

“我跟我老婆都沒賭過這種咒。”龍否認。

“豆餅爬回來那天你說地，你光著股說的。你說豆餅要死啦，你不想擠在旁邊裝著對他多好，可以後你要對他好。”

“這麼麻的話我哪兒會說呀。”龍堅決不承認。

“麻都早被你麻死啦，你還有什麼不要臉的事沒幹啊？”我說。

但是豆餅就在旁邊小眼睛眨巴眨巴地“龍哥，你真說啦？”

“沒說！”豆餅說:“我就倒。龍哥，其實我早聽明白啦。我就是怕惹事。”

“慢著…”但龍話說得了晚點兒，豆餅是說倒就真倒，還沒等龍敲門就往下一倒，倒得還真結實，後腦勺磕到了門。跟踢門無異。門那邊一個腳步聲近來，龍氣得直揮拳頭，要拉豆餅再來一次也不及拉得起來。幸好我跟龍還算得兩個詐的貨，龍再扣了一次門環，我忙著把一味裝死的豆餅架在即將開啟的門上。往下我們一切心思全白費了，吱呀一聲。開的不是門。而是門上的一個小窗，裡邊一張寡淡的冷黃臉。冷冷地瞅著正對了門的龍“怎麼又來了？說過這房子不租的。”我忙就著那個小窗的死角把自己挪開，龍跟那兒張口結舌，然後猛風似地對人嚷了回去:“完啦你啊！死看房的也不好好打掃，門口的青苔這麼老厚！把我弟兄滑栽了啦！完啦，都躥紅啦，完啦，還特地留個尖石頭謀財害命，都白湯子啦。豆餅，別斷氣啊，你吭個聲啊！”豆餅險些就吭聲，被我一把將嘴捂住，然後我從小窗的死角退出一個與我無關的距離，看著豆餅把自己架在門上，瞪著眼不知所措，看著龍連蹦帶跳，間隙時還要對豆餅擠眉眼——豆餅總算安詳地閉上了眼。冷黃臉依舊是那麼死樣活氣的“在哪？看不著人。”龍說:“開了門就看著啦！”但那位就是不開門，倒是從小窗裡探出個小鏡子，看了看折“沒事的。”龍還在跳踉“咋會沒事呢！完啦，沒進氣啦！”冷黃臉冷口氣地說:“你把他架起來，走兩步，氣順過來啦，就好啦。”

“出氣都沒啦！”

“你聽我的啦。要還好不了，我開了門來救。”反正龍要的也是把門賺開了再說，而且豆餅的扮相堅強到我們都能以為他死球了，於是龍就哼哼唧唧把豆餅架了起來“你說的啊。你說的。”連拖帶架走兩步，豆餅聽話，連活氣也沒半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