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開物 彰施(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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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曰:霄漢之間雲霞異，閻浮之內花葉殊形。天垂象而聖人則之，以五彩彰施於五，有虞氏豈無所用其心哉？飛禽眾而鳳則丹，走獸盈而麟則碧，夫林林青衣，望闕而拜黃朱也，其義亦猶是矣。君子曰:“甘受和，白受採。”世間絲、麻、裘、褐皆具素質，而使殊顏異得以尚焉，謂造物不勞心者，吾不信也。

o諸質料大紅、（其質紅花餅一味，用烏梅水煎出。又用鹼水澄數次，或稻稿灰代鹼，功用亦同。澄得多次，則鮮甚。染房討便宜者，先染蘆木打腳。凡紅花最忌沉、麝，袍服與衣香共收，旬月之間其即毀。凡紅花染之後，若退轉，但浸溼所染，以鹼水、稻灰水滴上數十點，其紅一毫收轉，仍還原質。所收之水藏於綠豆粉內，放出染紅，半滴不耗。染家以為秘訣，不以告人。）蓮紅、桃紅、銀紅、水紅、（以上質亦紅花餅一味，淺深分兩加減而成。是四皆非黃繭絲所可為，必用白絲方現。）木紅、（用蘇木煎水，入明礬、子。）紫、（蘇木為地，青礬尚之。）赭黃、（制未詳。）鵝黃、（黃櫱煎水染，靛水蓋上。）金黃、（蘆木煎水染，複用麻稿灰淋，鹼水漂。）茶褐、（蓮子殼煎水染，複用青礬水蓋。）大紅官綠、（槐花煎水染，藍澱蓋，淺深皆用明礬。）豆綠、（黃櫱水染，靛水蓋。今用小葉莧藍煎水蓋者，名草豆綠，甚鮮。）油綠、（槐花薄染，青礬蓋。）天青、（入靛缸淺染，蘇木水蓋。）蒲萄青、（入靛缸深染，蘇木水深蓋。）蛋青、（黃櫱水染，然後入靛缸。）翠藍、天藍（二俱靛水分深淺。）玄、（靛水染深青，蘆木、楊梅皮等分煎水蓋。又一法，將藍芽葉水浸，然後下青礬、子同浸，令布易朽。）月白草二、（俱靛水微染，今法用莧藍煎水，半生半染。）象牙、（蘆木煎水薄染，或用黃土。）藕褐。（蘇木水薄染，入蓮子殼，青礬水薄蓋。）附:染包頭青。（此黑不出藍靛，用慄殼或蓮子殼煎煮一，漉起，然後入鐵砂、皂礬鍋內，再煮一宵即成深黑。）附:染青布法。（布青初尚蕪湖千百年矣。以其漿碾成青光，邊方外國皆貴重之。人情久則生厭。青乃出近代，其法取松江美布染成深青，不復漿碾，吹乾，用膠水參豆漿水一過。先蓄好靛，名曰標缸。入內薄染即起，紅焰之隱然。此布一時重用。

o藍澱凡藍五種，皆可為澱。茶藍即菘藍，活；蓼藍、馬藍、吳藍等皆撒子生。近又出蓼藍小葉者，俗名莧藍，種更佳。

凡種茶藍法冬月割獲，將葉片片削下，入窖造澱。其身斬去上下，近留數寸。薰幹，埋藏土內。月燒淨山土使極肥松，然後用錐鋤，（其鋤勾末向身長八寸許。）刺土打斜眼，入於內，自然活生葉。其餘藍皆收子撒種畦圃中。暮生苗，六月採實，七月刈身造澱。

凡造澱，葉者莖多者入窖，少者入桶與缸。水浸七，其汁自來。每水漿一石下石灰五升，攪衝數十下，澱信即結。水定時，澱沉於底。近來出產，閩人種山皆茶藍，其數倍於諸藍。山中結箬簍，輸入舟航。其掠出浮沫曬乾者曰靛花。凡靛入缸必用稻灰水先和，每手執竹攪動，不可計數，其最佳者曰標缸。

o紅花紅花場圃撒子種，二月初下種，若太早種者，苗高尺許即生蟲如黑蟻，食立斃。凡種地肥者，苗高二三尺。每路打橛，縛繩橫闌，以備狂風拗折。若瘦地尺五以下者，不必為之。

紅花入夏即放綻，花下作求匯多，刺花出求上。採花者必侵晨帶摘取。若高旰，其花即已結閉成實，不可採矣。其朝陰雨無，放花較少，旰摘無妨，以無故也，紅花逐放綻，經月乃盡。入藥用者不必制餅。若入染家用者，必以法成餅然後用，則黃汁淨盡，而真紅乃現也。其子煎壓出油，或以銀箔貼扇面，用此油一刷，火上照幹，立成金。

o造紅花餅法帶摘紅花，搗以水淘，布袋絞去黃汁。又搗以酸粟或米泔清。又淘，又絞袋去汁，以青蒿覆一宿，捏成薄餅，陰乾收貯。染家得法，我朱孔揚，所謂猩紅也，（染紙吉禮用，亦必紫礦，不然全無。）o附:燕脂燕脂古造法以紫礦染綿者為上，紅花汁及山榴花汁者次之。近濟寧路但取染殘紅花滓為之，值甚賤。其滓幹者名曰紫粉，丹青家或收用，染家則糟粕棄也。

o槐花凡槐樹十餘年後方生花實。花初試未開者曰槐蕊，綠衣所需，猶紅花之成紅也。取者張度籅稠其下而承之。以水煮一沸，漉幹捏成餅，入染家用。既放之。花漸入黃，收用者以石灰少許曬拌而藏之。

譯文宋先生說:天空中的雲霞有著七彩各異的顏，大地上的花葉也是美麗多姿、異彩紛呈。大自然呈現出種種美麗景象，上古的聖人遵循的提示，按照五彩的顏將衣服染成青、黃、赤、白、黑五種顏，難道虞舜沒有這種用心嗎？眾多飛禽之中只有鳳凰的顏是丹紅無比的，成群走獸之中唯獨麒麟才是青碧異常的。那些身穿青衣的平民望著皇宮，向穿黃袍、紅袍的帝王將相們遙拜，這也是同樣的道理。有君子說:“甜味容易與其他各種味道相調合，白的底子上容易染成各種彩。”世界上的絲、麻、皮和布都是素的底，因而才能染上各種顏。如果說造物不花費心思，我是不相信的。

諸質料大紅。（用紅花餅作為原料，用烏梅水煎煮出來後，再用鹼水澄清幾次。如果用稻草灰代替鹼水，效果大致相同。多澄清幾次之後，顏就會非常鮮豔。有的染家圖便宜，先將織物用黃櫨木水染上黃打底子。紅花最怕沉香和麝香，如果紅衣服與這類香料放在一起，一個月之內衣服的顏就要退掉了。用紅花染過的紅絲，如果想要回到原來的顏，只要把所染的絲浸溼，滴上幾十滴鹼水或者稻灰水，紅就可以完全退掉恢復原來的顏了。將洗下來的紅水倒在綠豆粉裡進行收藏，下次再用它來染紅，效果半點也不會耗損。染坊把這種方法作為秘方而不肯向外傳播。）蓮紅、桃紅、銀紅、水紅。（以上四種顏所用的原料也是紅花餅，顏的深淺據所用的紅花餅分量的多少而定。黃的蠶繭絲不能染成這四種顏，只有白的蠶繭絲才可以。）木紅。（用蘇木煎水，再加入明礬、五倍子染成。）紫。（用蘇木水染上底，再用青礬作為配料一起渲染而成。）赭黃。（製法不太清楚。）鵝黃。（先用黃檗煮水染上底，再用藍靛水套染。）金黃。（先用黃櫨木煮水染，再用麻稈灰淋水，然後用鹼水漂洗。）茶褐。（用蓮子殼煎水染，再用青礬水染成。）大紅官綠。（先用槐花煎水染，再用藍靛套染，淺和深都要用明礬來進行調節。）豆綠。（用黃檗水染上底，再用藍靛水套染。現在用小葉莧藍煎水套染的，叫做草豆綠，顏十分鮮豔。）油綠。（用槐花稍微染一下，再用青礬水染成。）天青。（放在靛缸裡稍微染一下，再用蘇木水套染而成。）葡萄青。（放進靛缸裡染成深藍，再用深蘇木水套染而成。）蛋青。（用黃檗水染，然後放入靛缸中染成。）翠藍、天藍。（這兩種顏都是用藍靛水染成，只是深淺各有不同。）玄。（先用藍靛水染成深青，再用黃櫨木和楊梅樹皮各一半煎水套染。還有一種方法是:在藍芽葉水中先浸染過，然後再放進青礬、五倍子的水中一塊浸泡；但是用這種方法浸染，容易使布和絲腐爛。）月白、草白。（都是用藍靛水稍微染一下，現在的方法是用莧藍煮水，煮到半生半的時候染。）象牙。（用黃櫨木煎水稍微染一下，或者用黃土染。）藕褐。（用蘇木水稍微染一下後，再放進蓮子殼和青礬一起煮的水中進行渲染。）附:包頭青的染法。（這種黑不是用藍靛染出來的，而是用栗子殼或蓮子殼放在一塊兒熬煮一整天，然後撈出來將水瀝乾，再加入鐵砂、皂礬放進鍋裡面煮一整夜，就會變成深黑。）附:青布的染法。（布青最初免費於安徽蕪湖地區，到現在已有近千年的歷史了。因為這種顏的布經過漿碾之後帶有青光，邊遠地區和國外的人都很珍愛它，將青布視為貴重的布料；但是人們用的時間長了，也就不那麼稀罕它了。青是近代才出現的，方法是用松江產的上等好布，先染成深青，不再漿碾。吹乾後，用摻膠水和豆漿的水過一遍，再放在預先裝好的質量優良的靛藍“標缸”裡，稍微渲染一下就立即取出，於是布上就會隱隱約約帶有紅光。這種布曾經很受歡。）藍澱藍有五種，都可以用來製作深藍的染料，即藍澱。茶藍也就是菘藍，扦就能成活。蓼藍、馬藍和吳藍等都是播撒種子種植的。近來又出現了一種小葉的蓼藍，俗稱“莧藍”是一個更好的藍品種。

種植茶藍的方法是，在冬天（大約農曆十一月）割取茶藍的時候，把葉子一片一片剝下來，放進花窖裡製成藍澱。把莖稈的兩頭切掉，只在靠近部的地方留下幾寸長的一段，燻幹後再埋在土裡貯藏。到第二年天（大約農曆二月）時，放火將山上的雜草燒掉，使土壤變得很疏鬆肥沃，然後用錐鋤（這種鋤的鋤鉤朝向內，約長八寸）掘土，在土裡打出斜眼，將保存的茶藍莖進去，就會自然生長葉子。其餘的幾種藍都是把種子撒在園圃中，末就會出苗，到六月採收種子，七月就可以將藍莖割回來用於造澱了。

製作藍澱的時候，莖和葉多的放進花窖裡，少的放在桶裡或缸裡，加水浸泡七天，就自然出來了。每一石藍花汁加入石灰五升，攪打幾十下，就會凝結成藍澱。水靜放以後，藍澱就積沉在底部。近來福建人在山地上普遍種植的都是茶藍，在近來的出產中，茶藍的數量比其他藍的總和還要多幾倍，在山上裝入箬簍子再裝上船往外運。製作藍澱時，把撇出的浮沫曬乾後就叫“靛花”放在缸裡的藍澱一定要先用稻灰水攪拌調勻，每天用竹攪拌無數次，其中質量最好的叫做“標缸”紅花紅花都是撒播種子在田圃裡種植的，二月初就下種。如果種得太早，花苗長到一尺左右時，就會長出樣子像黑螞蟻的一種蟲子，這種蟲子咬食花的部很快就會使花苗死亡。凡是種在肥沃的地裡的紅花，花苗能長到二尺到三尺高。這時候應該給每行紅花打樁子，橫拴繩子將紅花攔起來，以防紅花被狂風吹斷。如果種在瘦地裡，花苗高度在一尺半以下的就不必這樣做。

紅花到了夏天就會開花了，花下結出球狀花托和花苞，花托的苞片上有很多刺，花就長在球狀花托上。採花的人一定要在天剛亮紅花還帶著水的時候摘取。如果等到太陽昇起以後，水乾了，紅花就已經閉合而不方便摘了。如果遇上下雨天而沒有水的早晨，花開得比較少，因為沒有太陽，晚點摘也可以。紅花是一天天開放的，大約一個月才能開完。作為藥用的紅花不必製成花餅。如果是要用來制染料的則必須按照一定的方法制成花餅後再用，這樣黃的汁已經除盡了，真正的紅就顯出來了。紅花的子經過煎壓後可以榨出油，如果用銀箔貼在扇面上，再刷上一層這種油，在火上烘乾後，馬上就會變成金黃。

造紅花餅法摘取還帶著水的紅花，搗爛並用水淘洗後，裝入布袋裡並擰去黃汁；再次搗爛，用已發酵的淘米水再進行淘洗，又裝入布袋中擰去汁；然後用青蒿覆蓋一個晚上，捏成薄餅，陰乾後收藏好。如果染的方法得當，就可以把衣裳染成鮮豔的猩紅（染喜慶、賀禮用的東西，也必須用這種紫鉚來染，否則就會一點兒顏都沒有）。

附:燕脂古時候製造燕脂，以用紫鉚做成並可染絲的為上品，用紅花汁和山榴花汁做的要差一些。近來，山東濟寧一帶有人用染剩的紅花渣滓來做，很便宜。乾的渣滓叫“紫粉”畫家們有時用到它，而染坊則把它當做廢物扔掉。

槐花槐樹生長十幾年後才能開花結果，它最初長出的花還沒開放時叫做槐蕊，就像染紅要用紅花一樣，染綠衣服要用到它。採摘時將竹筐成排放在槐樹下將槐蕊收集起來。將槐花加水煮開，撈起瀝乾後捏成餅，給染坊用。已開的花慢慢變成黃，有的人把它們收集起來撒上少量石灰拌勻後，收藏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