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蘭染情（上） 楔子初遇(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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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午後，晉國晉陽城趙府後園。

驕陽被擋在綠陰外，清風送來水的涼氣，林間小亭有幾人對坐品茗。

座上的少年公子，大不過十**，小不過十二三，一或白或青的素深衣，只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身著黑衣，站在其中一人身後，面黯黑冷峻，絲毫沒有染旁人的歡快喜樂。

這是趙氏世子伯魯在招待途經晉陽的智氏二公子智瑤，幾位年幼的弟弟作陪。黑衣少年跟在智瑤身後，亦步亦趨，像是貼身侍衛，但眉宇間的高傲氣勢，讓這個判斷大打折扣。

智瑤並不是智氏世子，但天縱奇才，恣肆縱橫，那睥睨天下的神態讓人見了很不舒服，而他的侍衛竟也是如此高傲冷淡，趙二公子首先按捺不住。他不敢直接挑釁智瑤，只舉杯向黑衣少年笑道:“來喝一杯，這茶你怕是見都沒有見過。”黑衣少年依舊不動不語，眼中卻微微顯出些不屑。

區區一個賤奴竟敢不理會他的話，還現出那樣的眼神，趙二公子心中大怒，笑得咬牙切齒“看你這樣，必有所恃，敢和我比劍嗎？”黑衣少年眼中不屑更濃。亭中氣氛驟然冷凝。

伯魯年方十八，一向溫文平和，少年老成，此時便出來打圓場:“二弟，瑤公子遠來是客，我們作為主人，怎麼能欺凌他的侍從？瑤公子，望勿見怪。”智瑤似笑非笑道:“世子客氣，羽並不是我的侍從，二公子想要指教他幾招，請自便，也好讓他見識一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伯魯正要再說什麼，趙二公子已解下間佩劍。

忽然一陣琴聲傳來，恰如風拂面，旭初昇，三五個好友寬袍廣袖，在野外河畔歌應對，充滿歡愉灑脫的氣氛。亭子裡的殺氣不知不覺間被消於無形。琴音一轉，彷彿夏雨丁冬，水淙淙，調皮的小魚兒跳出水面，吐著泡泡，一個小頑童在河邊嬉戲。轉眼到了金秋時節，秋風蕭瑟，落葉遍地，卻有收穫的喜悅沖淡秋的肅殺。在白雪皚皚的冬季，寒冰封凍，萬物凋零，卻有紅梅綻放，的氣息已近。

眾人聽得入，早忘了剛才的爭執，四下尋找琴聲來處，只見綠陰深處有一白紗帷帳，後面的人影卻看不清楚。

“錚”的一聲，琴音驟止。眾人回到現實，都不覺有些悵然若失，正在奇怪琴聲的無故中斷，就聽到林外傳來喧鬧聲，越來越近。一個身材瘦弱的小孩子，衣著破舊，在前面拼命奔跑，後面一群孩子緊追不捨。那孩子慌不擇路，徑直向亭子跑來。

伯魯道:“怎麼回事？”趙二公子笑道:“是五弟和家臣之子在追毋恤。”

“毋恤？”

“就是那胡女生的小子。”伯魯一驚“七弟？”便要起身喝止，卻見那孩子突然撲倒在地，後面的人一擁而上，同時一道淡黃影子從綠陰中出。伯魯見她出現，舒一口氣，不再起身。那人影是他同父同母的妹妹雲蕭，年方十二，行為處事已頗有見地，有她出面，自然可以把這件事處理得圓滿。

雲蕭掃一眼肅立的眾人，冷冷道:“是誰擾我琴聲？”沒有人敢答腔，只把頭埋得更低。雲蕭也不理會，望著趴在地上的孩子，臉變得柔和些，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他盯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美的裙褶，有些茫然失措，在復一的追逐奔跑中，他做夢了嗎？所以看到仙女的衣裳，聽到仙女的聲音。

“你叫什麼名字？”那聲音重複一遍，他糊糊地回答:“毋恤。”

“毋恤？”雲蕭細細咀嚼這兩字，臉上泛起淡淡的嘲諷的微笑“不需憐恤的孩子？抬頭讓我看看。”孩子慢慢抬起頭，雲蕭一怔，那樣一雙清澈而惘的眼睛，幾綹頭髮滑落額頭，凝結在一起，襯著髒兮兮的臉，顯得很狼狽，但那眼中沒有仇恨，只有濃濃的不解和茫然。雲蕭的心猝不及防中被，久違的瀰漫全身的心痛。她略一凝眸，微微笑道:“以後你就跟著我，我保護你。”一隻白玉無瑕的手伸到眼前，如果是夢，希望這夢做得長些，他鼓足勇氣，伸出又黑又髒的手，也許一碰觸夢就會醒吧。但是並沒有醒，兩隻一大一小黑白分明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雲蕭拉著毋恤的手走進亭子，看到伯魯，眼神一亮，揚聲道:“大哥。”伯魯含笑點頭，為她和智瑤介紹。

雲蕭見智瑤笑容雖淺，卻出一種張狂，暗想:這位瑤公子怕不是好相處的。向他身後望去，正對上一雙冷峻卻熾烈的黑眸，愣了一下，轉開視線。

智瑤不知這個妙齡少女心中所想，卻把身後少年的反應看得一清二楚，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羽總是冷著臉，彷彿沒有情的岩石，對他也愛理不理，現在終於有什麼東西觸動到他了嗎？

夏陽光正好，清風徐來，吹散亭中的種種思緒。

此時並沒有人意識到，一次偶然的相遇，改變了各自的人生軌跡，在今後的幾年、幾十年，他們的命運以種種方式糾纏在一起，愛恨就隱藏於那縱橫錯，密密層層的網。

這一年，伯魯十八，智瑤十九，黑衣少年羽十六，雲蕭十二，毋恤僅九歲。這一年，距故事正式開場還有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