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龍文明三部曲·遠望 第12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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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戴西特爾號不斷向東航行“臉”慢慢升了起來，和地平線相的部分變得越來越狹窄，巨大的圓形高高升向空中。一條條豎直條紋像絢爛的綵帶，在空中上下翻滾。

周相那完整的循環週期住了阿夫。到現在，圓頂每天‮夜午‬都會亮起，看上去很像錯了時間的出。這時候的天空本來應該最黑。但情況恰恰相反，就連西部地平線上那些最亮的星星都幾乎被東邊升起的“臉”的光芒所淹沒。

“臉”接近滿圓時，就像波濤中升起一輪明亮的拱門，召喚著香客們進去。

但當它逐漸化為新月的時候，亮著的只有下面的部分。新月的兩個尖角從地平線升起，就像潛伏著的巨獸出了彎彎的尖角。

兩種信號，含意卻似乎截然不同。

是邀請？

是威脅？

戴西特爾號向“上帝之臉”駛去，阿夫不知他們還會發現些什麼。

阿夫在“臉”上發現了一些勉強稱得上是特徵的東西。臉上沒有鼻孔，沒有耳，沒有牙齒。但有著名的上帝的眼睛，兩個黑的圓圈，像昆特格利歐恐龍的眼睛一樣又黑又圓。這個球體的中心部位還拉著一條垂直的帶。

隱隱約約還有一張嘴，一個巨大的白橢圓形東西，佔“臉”的總長度的五分之一，每天都在“臉”的右邊出現。

終於，在他們第一次看見“上帝之臉”的三十多天後，它的下端擺脫了水天相連的地平線。天黑之後“臉”的底部亮起來了。熾亮而彎曲的邊緣從波裡掙脫出來。阿夫屏住呼，等待著它與波分離的那一刻。看，終於分開了，他動得大口息著，進夜晚冰涼的空氣。

太震撼了。阿夫從來沒有用這個詞描繪過生活中的任何事情。但“上帝之臉”的景象實在令人震撼。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它。它的下面一半燒得通紅，上面一半在夜襯托下像一個巨大的紫穹頂。整個兒圓圓的，剛好漂浮在水波邊緣之上。它的影子反在波濤上，像一隻輕輕盪漾的黃手臂，向香客們伸來。

不，阿夫想，不。

“臉”並不完全是圓形的。即使考慮到它只有一部分發亮這個事實，它仍然算不上一個完整的圓形。

卵形。

對呀！對創造一切生命的造物者來說，還有什麼形狀比卵形更合適呢？

出的景象同樣令人動不已。灼熱的太陽從“臉”下面的波中升起“臉”底部的那一半隨之變成一彎淺淺的新月。然後，太陽被“臉”的巨大黑影遮住了，整個天空黯淡了一分天的時間。接著，太陽那明亮的藍白光亮終於越過“臉”的頂部，第二次出“臉”的最上緣化為一彎明亮的新月。

阿夫使用望遠器的時候總是很謹慎。他還清楚地記得當初在皇宮向薩理德請求用這個儀器觀測“上帝之臉”時遇到的麻煩。只要德特—布里恩在甲板上，阿夫就不會進行觀測。他偶爾也聽到一些其他香客和船員對他的嘲和議論，他們不理解為什麼他如此著地擺這個黃銅管子。但阿夫毫不介意。他看到的景象太壯觀了。

從望遠器裡著出去，一切都變得那麼近。似乎可以看到那搖擺的綵帶上的所有細節。這些綵帶爬滿了“上帝之臉”的光亮部分，一條條綵帶並不是截然分開，而是互相融合，形成一些小旋渦。神秘的上帝之眼仍然又黑又圓，毫無特徵，和眼看到的一模一樣。如果把望遠器的倍數增大，有時能看見“臉”上的大嘴，那個旋轉著的白橢圓，看上去猶如一個旋渦。

奇妙啊。

“臉”上每一個圓形部分都那麼複雜緻，每一條帶都那麼詭異莫名，變幻多端。

阿夫很快就相信，他觀測的不是一個固體表面。不僅“上帝之臉”有著周相變化，它上面那些可見的具體物質也一天天發生位移。它們的輪廓在動，結構在飄移。不，阿夫懷疑他看到的也許是由各種顏的氣體組成的雲，也許是一些體旋渦，或者其他什麼東西，總之不應該是固體物質。

他再一次試圖把觀測的結果和從前的預想協調起來。從前，他把“臉”想像成一隻大蛋，但現在看來，它似乎是非固態的，是體。然而，神難道不正是一種動的、難以捕捉的東西嗎？靈魂難道不正是虛幻的、沒有實體的事物嗎？上帝本人難道不正是一個偉大的、非物質的神存在嗎？

難道不是嗎？

戴西特爾號繼續向東航行，它那獨特的鳴響好像在向“上帝之臉”致意:五聲鼓，兩聲鍾，第一次聲音高一些，第二次低一些，然後一輪輪重複。隨著輪船往前航行“臉”升得越來越高。最後，在它第一次脫離地平線的八天之後，這個每天盈虧一個周相的圓圈的中心到達了天頂。

“臉”佔據了天空的四分之一，讓阿夫和其他所有人敬畏不已。

它是如此美妙、人、令人沉醉。阿夫不由自主地凝望著它，完全忘記了時間的逝。

“臉”上寬大的綵帶旋轉著，和他從前看見的任何東西都不一樣。

不，他想，這種旋轉的彩他見過一次，在數千之前。當時，卡羅部族正經過阿杰圖勒爾省的密林深處向“大河”上游漫遊。他路了，採了一些蘑菇來吃。這種蘑菇很奇怪，只長在樹幹向北的一側。他還提醒過自己，昆特格利歐恐龍不能吃植物。但他捕捉不到任何小動物，己經整整三個奇數天和兩個偶數天沒有進食。他飢腸轆轆，幾乎能到從自己喉嚨深處湧上來的胃酸。他需要某種東西來消除胃部的疼痛，活下去，找到回家的路，或者讓別人找到他。

他見過小型甲殼動物吃蘑菇。它們進食時和昆特格利歐恐龍不一樣，不是一口下食物，而是反覆咀嚼。阿夫想捉些小蜥蜴來吃，但令他羞愧的是，每次偷偷伏擊，這些小傢伙都逃得遠遠的。更氣人的是，它們並不逃得十分遠，剛好停在阿夫猛地一躍所能達到的範圍之外。

小時候經常做傻事。阿夫和其他小孩子一樣，吃過草，吃過花，甚至因此生過一場大病，腹部絞痛了好多天。

但這是蘑菇，一種生長在大樹旁的奇異的棕塊狀物。它不是普通植物，也不是綠的。或許吃下去不會胃疼。再說，想抓住蜥蜴幾乎沒什麼指望，如果不馬上吃點東西，他肯定會餓死。

最後，飢餓戰勝了一切。阿夫蹲在樹下，一把揪下一隻蘑菇。它又冷又幹，破裂的邊緣部分鮮鬆脆。湊近鼻口嗅嗅，一股黴爛溼的味兒——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平淡無味。但他終於還是把它放進嘴裡嚼起來。覺有點苦，但並不特別難吃。他是獵手，不是甲殼背，他沒有臼齒，不能研磨植物。好在他可以用舌頭使蘑菇在嘴裡打轉，努力用尖利的牙齒戳穿它，撕碎它。也許，用這種辦法吃蘑菇比小時候吃青草更有利於消化。

剛開始時，一切都很正常。蘑菇確實緩解了他的飢餓。

但緊接著，阿夫到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他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無法保持平衡，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他只好順勢躺倒，半邊身子著地。地面泥土冰涼，身下的枯葉像毯子一樣柔軟。熾烈的、白的陽光從頭頂上的樹梢處進來，灑下零落斑駁的光影。

很快，陽光開始舞動起來。光束來回扭動，不斷纏結、合併、碎裂，不斷變幻彩:藍、綠、紅、還有火一樣的橘紅。它們閃爍著、起伏不定，化為朦朦朧朧的彩虹，劇烈擺動著。

他到自己飄起來了。那些顏全都是以前從未見過的。明亮、清朗、充滿力量，像閃亮的思想，直衝進他的腦海，簡潔而清新，單純而透明。

他彷彿陷入一種譫妄狀態。發著高燒，但卻沒有疼痛，沒有噁心。他只覺得渾身舒泰寧靜，心中一片平和。

他忘記了時間和空間，忘記了自己身處密林，忘記了飢餓，也忘記了即將來臨的黑夜。這彩，這光亮、這圖案——只有它們才是至關重要的，是自己苦苦追尋的一切。

走出密林己經是後半夜了。天又冷又黑，阿夫非常害怕。他到體力消耗殆盡，身體像淘空了一樣。第二天早上，卡羅部族的獵隊終於找到了他。他們給他披上一件皮製披風，大家輪把他扛在肩上帶回村子。他從未把吃蘑菇的事告訴其他人，也沒有向人說過他所經歷的奇異幻覺。但他現在到，只有那次發生在六千前的意外可以和今天凝視旋轉、翻滾的“上帝之臉”所產生的催眠效果相媲美。

每一天，船上的祭司德特—布里恩都要做禱告。隨著太陽不斷升高“臉”越來越暗，最後，變成一彎窄窄的新月，只有朝著太陽的一面被照亮。將近正午時，沿弧形路線上升的太陽高掛空中，那一彎明亮的新月幾乎完全消失了，香客們開始誦聖歌。

和那張巨大的、深紫的“臉”相比，太陽猶如一個小點。它向“上帝之臉”龐大而彎曲的邊緣靠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後，然後，然後…

太陽消失了。

不見了。

消失在“上帝之臉”後面。

整個天空黯淡下來。

在白天的光亮中相形失的衛星，這時發出了夜晚才有的炫目的星光。

布里恩帶領香客們祈禱，唱聖歌，祈求太陽重新回來。

太陽消失以後，祈禱持續了一又四分之一個分天。之後，那明亮的、藍白的亮點才從“上帝之臉”的另一面出，天空頓時又被照亮了。

阿夫每天都在觀察這幅美景。隨著太陽滑向地平線，滑向黃昏，穩穩地高居天頂的“上帝之臉”會變得越來越亮，從離太陽最近的那一面開始逐漸變成滿月狀態，成為空中的一個圓球。最後，太陽觸到“大河”尖，沉下水平線“上帝之臉”在這個瞬間顯得明亮無比。

這一番美景讓阿夫神搖目眩。

同時惑不解。

但他知道一定有一個答案。

他要去尋找這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