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牙文集 那些花兒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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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十五歲的時候，遇到了原。

是個奇怪的女孩子。總是穿著藍的襯衫，陳舊的牛仔褲。頭髮是短的，神情很不屑。嘴角有嘲諷的微笑。很冰冷。手指也沒有溫度。

她的手指是冰冷的。可是當她一寸一寸細細的觸摸阿卡的皮膚，她的手指輕輕的滑過，安撫那些寂寞。阿卡會覺溫暖。

在那些冰冷的夜裡，阿卡對原談起她的二哥。我想念那個曾經給過我童年的人，可是他那麼決然的離開。沒有跟我告別。他的蒼涼與痛苦都不是我給予的，我也無法幫他帶走。他離開了。帶走了我的童年。

人都是自私的。

原的手指掠過她的皮膚，一面默默的菸。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痛苦。那麼的不同。並不能互相理解。你終於學會傾訴，這也許能讓你覺輕鬆。但是不能帶走痛苦。痛苦仍然在那裡，不是你不去看就會消失不見。

原低下頭來，冷冷的吻在她寂寞的角。

阿卡在十五歲的時候認識了原。大哥在十五歲的時候離開了家。二哥在十五歲的時候消失。

十五，這個數字，是否是他們的一個大限。

原，是否是她的大限。

原第一次看到阿卡的時候，曾經有過一剎那的錯愕。

這個蒼白的女孩子，眼神寂寞而清冷。帶著淡淡的悲傷。站在人群的背後，對她伸出手。我是阿卡。

她的手腕上有著淡淡的瘀青和支離破碎的傷口，已經結了疤。醜惡的淡紫的疤痕。

可是她沒有絲毫的掩飾。彷彿是與生俱來的。

原把她帶回自己住的地方。當她輕輕的觸摸那些傷痕，她覺到阿卡的瑟縮。她看著她的手臂，像看著自己的。可是她沒有阿卡那樣的勇氣。所以她總是穿著長袖的襯衫。

一直的。以為可以遮蓋住自己的傷口。讓它慢慢的癒合。

我們只有在接近死亡的剎那，才能看到生命的美麗。可是很短暫。一瞬間就消失了。

阿卡是被偶爾回家拿錢的大哥發現的。她坐在父親的小書房裡，用刀片輕輕的切開皮膚，一下一下。她聽到它們脆弱的撕裂聲。清脆的。疼痛的。生命消逝的聲音。恍惚中她覺得自己在奔跑，在追趕著二哥一瘸一拐的背影。拼命的奔跑著，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在哪裡停下。

大哥看到了房間門口出的血。他衝進去時，阿卡已經昏了。懷裡抱著妹妹，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妹妹。被母親罵做啞巴。血滿了她的臉，詭異而恐怖。

阿卡在醫院裡住了三天就回家了。

那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她一直很虛弱。可是她又活了過來。

她唯一擁有的東西。生命。她想放棄，卻失敗了。

她以為可以一直跟原在一起的。

原用手指輕輕的，一寸一寸的，撫摸她的皮膚。那麼冰冷。可是那麼溫暖。

她知道原是不一樣的。她聽到自己心底壓抑的情噴薄而出的聲音。洶湧，純粹。

她曾經看著鏡子，覺得自己心裡是病的。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傾訴。在遇到原之前。

她看到原的眼神。冷淡的，不屑的。同時又那樣的直接明亮。彷彿清澈冷洌的河，在她心底汩汩的淌。在那個瞬間，她發現自己有了傾訴的慾望。

她向原伸出手。我是阿卡。她生硬的說。

她將傷口展示出來。帶著微微的羞恥與痛楚。

原輕輕的握住她的手。原的手指冰涼，滑過她寂寞的皮膚。

她的寂寞落在原的手心裡。沒有重量的。像一枚種子。

只是它是否能成長為枝葉繁茂的大樹？

或者在原冷淡的眼神裡，被默默的放逐。

她緊緊的抱住原。心底澎湃的情讓她不能自己。原。原。她輕輕的念著她的名字。

這個帶著不屑的笑容的女子。用手指撫她的寂寞。她飢渴的皮膚。已經很久沒有人觸碰。她懷念父親的手指輕輕的滑過她瘀青的傷口。可是父親很快的離開她的童年，變成一個沉默的老人。

她多麼的希望，自己能夠快一點長大。然後可以選擇自己身邊的人，選擇去愛他們，或者不愛他們，或者離開他們。

她也可以不給他們任何理由。

多麼希望，我們可以天長地久。她這樣天真的告訴原。

原泛起不屑的微笑，沉默的菸。這一刻她發現她的幼稚。

只有死亡可以穿越時間。阿卡對於她，不過是個有些特別的女子。因為和她有同樣的傷口，所以她不自覺地想施與安。

她把菸頭按熄在地上，用力的，輾轉的。阿卡不過是她手心的一點餘燼，可以隨時的熄滅。

她冷冷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