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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謠(風中奇緣1) Chapter8(2/2)

桐華/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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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年依舊站在樹下,似乎從送我們走就沒有動過。天已黑,看不清楚他的神,只看到他一見我點頭,猛然一轉身朝樹上狠狠砸了一拳,李廣利驚聲叫道:“大哥!”方茹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想要走近,卻又遲疑著立在原地。

李延年手上已被刺破皮,細小的血珠涔出,我向方茹招手示意她過來,對李廣利道:“你先回去。”李廣利看著哥哥,試探地又叫了聲哥哥,卻只見哥哥站著紋絲不動,他只得一步一回頭地慢慢離開。

方茹臉帶紅暈,用手絹替李延年乾血,一點點吹著把附在上面的木屑吹掉。李延年看著我說:“也許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來落玉坊。”我眼睛看著方茹“不全是壞事吧?”李延年眼光柔和地在方茹臉上一轉,落到我臉上時又變回冰冷“雖然小妹說這是她想要的,是她自己的主意,可我仍舊無法不厭惡你,你真讓我失望,你就如此貪慕榮華富貴?不惜犧牲另一個女子的一生去換?”我淡然一笑:“厭惡憎恨都請便!不過李妍已經走上一條再無回頭可能的路,你不管贊成與反對,你都必須幫她,用你所有的才華去幫她。”李延年木然立著,我轉身翩然離開,我忽然真正明白李妍握住我手時的淚光點點,很多事情不能解釋,也無法解釋。

回到屋中,紅姑正坐在榻上等我,我坐到她對面,她問:“一切順利?”我點點頭“李妍此次真該好好謝你,你謀劃的見面方式果然震動了公主,讓早就不知道見了多少美人的公主竟然失態,賞人如賞花的言詞應該也已經打動了公主,公主肯定會傾其力讓李妍再給皇帝一個絕對不一般的初見。”紅姑掩嘴嬌笑:“混跡風塵半輩子,耳聞目睹地都是鬥姿論,若只論這些,良家女如何鬥得過我們?現在就看李妍了,不知道她打算如何見皇上。”我靜靜坐了會,忽然起身從箱子裡拿出那個紅姑給我的青手帕,看了會藤蔓纏繞的“李”字,心中輕嘆一聲,抬手放在膏燭上點燃,看著它在我手中一點點變紅,再變黑,然後化成灰,火光觸手時,我手指一鬆,最後一角帶著鮮紅的火焰,墜落在地上,迅速只餘一灘灰燼,曾經有過什麼或是什麼都不可再辨。

――――――――――――――我手中把玩著請貼,疑惑地問:“紅姑,你說公主過壽辰為何特意要請我們過府一坐?”紅姑一面對鏡裝扮,一面說:“肯定是衝著李妍的面子,看來李妍還未進宮,但已很得公主歡心。年輕時出入王侯府門倒也是經常事情,沒想到如今居然還能有機會做公主的坐上賓,真要多謝李妍。”我靜靜坐著,默默沉思,紅姑笑道:“別想了,去了公主府不就知道了?趕緊先裝扮起來。”我笑搖搖頭:“你把自己打點好就行,我揀一套像樣的衣服,戴兩件首飾,不失禮就行。”紅姑一皺眉頭,剛說話,我打斷她道:“這次聽我的。”紅姑看我神堅決,無奈地點了下頭。

宴席設在沿湖處,桌案沿著岸邊而設。佈置的花團錦簇、燈火通明處應是主席,此時仍舊空著,而我們的位置在末席的最末端,半隱在黑暗中。四圍早已經坐滿人,彼此談笑,但人聲鼎沸中本無一人理會我們。

紅姑四處張望後,臉上雖然還帶著笑意,眼中卻略含失望,我怡然笑著,端茶而品。等了又等,喝完一整盞茶後,滿場喧譁聲中忽然萬籟俱寂,我們還未明白怎麼回事情,只見人已一波波全都跪在地上,我和紅姑對視一眼,也隨著人群跪倒。

當先兩人並排而行,我還未看清楚,人群已高呼:“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千歲。”我忙隨著人群磕頭。

一番紛擾完,各自落座,紅姑此時已經品過味來,緊張地看向我,我笑了笑:“等著看吧!”因在暗處,所以可以放心大膽地打量亮處的各人,阿爹和伊稚斜口中無數次提到過的大漢皇帝正端坐於席中。還記得當年問過伊稚斜“他長得比你還好看嗎?”伊稚斜彼時沒有回答我,這麼多年後我才自己給了自己答案,他雖然長得已是男子中出的,但還是不如伊稚斜好看,但氣勢卻比伊稚斜外張揚,不過我認識的伊稚斜是未做單于時的他,他現在又是如何?

紅姑輕推了我一下,俯在我耳邊低聲調笑:“你怎麼臉黯然地盡盯著皇上發呆?的確是相貌不凡,不會是後悔你自己沒有…”我嗔了她一眼,移眼看向衛皇后,心中一震,伊人如水,從眉目到身姿,都宛如水做,水的柔,水的清,水的秀,都彙集在她的身上。燈光暈照下,她宛如皓月下的天池水,驚人的美麗。這哪裡是開敗的花?有一種美是不會因時光飛逝而褪

紅姑輕嘆口氣:“這是女人中的女人,難怪當年竇太后把持朝政時,皇上悒鬱不得志時會一心上她,甚至不惜為她開罪陳皇后和長公主。”我點點頭,心中莫名地多了一絲酸澀,不敢再多看衛皇后,匆匆轉開眼光。

平陽公主和一個身形魁梧,面容中正溫和的男子坐於皇上的下首,應該是衛青大將軍,人常說“見面不如聞名”衛青大將軍卻正如我心中所想,身形是力量陽剛的,氣質卻是溫和內斂的。平陽公主正和皇上笑言,衛大將軍和衛皇后都是微笑著靜靜傾聽,大半晌沒有見他們說過一句話,姐弟兩身上的氣質倒有幾分相象。

主席上的皇親國戚和顯貴重臣,觥籌錯,笑語不斷,似乎熱鬧非凡,可個個眼光都時時不離皇上,暗自留意著皇上的一舉一動,跟著皇上的話語或笑或應好,一面逢著皇上,一面還要彼此明爭暗鬥,言語互相彈壓或刻意示好,唯獨霍去病埋著頭專心飲酒吃菜,偶爾抬頭間,也是眼光冷淡,絲毫不理會周圍,不際他人,大概也沒有人敢際他,從開席到今竟然只有一個二十二三歲的男子曾對霍去病遙敬過一杯酒,霍去病微帶著笑意也回敬了他一杯。

我看著那個男子問:“他是誰?”紅姑語氣惋惜地輕聲說:“這就是李家的三公子,李敢。”我神微動,果然如紅姑所說,是一個文武兼備的俗世好男兒,因為出身高門世家,舉止高貴得體,有文人的雅緻風,眉目間卻不脫將軍世家的本,隱隱藏著不羈豪

紅姑在我耳邊低聲向我一一介紹著席間的眾人“…那個穿紫衣的是公孫賀,皇后娘娘和衛大將軍的姐夫,賜封輕車將軍,祖上是匈奴人,後來歸順了漢朝…”主席上不知道公主和皇上說了句什麼,笑語聲忽地安靜下來,紅姑也立即收聲,不大會李延年緩步而出。李延年冠絕天下的琴藝在長安已是街知巷聞,可是真正能聽到他琴聲的卻沒有幾人,末席這邊立即響起了低低的驚歎聲。李延年向皇上和皇后行完禮後,坐於一旁,有侍女捧上琴,擱於他面前。眾人明白他要獻琴都忙屏息靜氣。

李延年神中帶著幾分漠然,隨手輕按了幾下琴絃,卻並未成曲,在寂靜中得眾人心中一驚,紅姑看向我,我搖了搖頭示意她別急。李延年似乎深了口氣,容一整,雙手拂上琴絃,竟沒有任何起音,只一連串急急之音,密密匝匝傾瀉而出,宛如飛瀑直落九天,砸得人不過氣。琴音一波又一波,一波更比一波急,得人心亂得直想躲,卻又被音樂抓得逃不掉、掙不開,連一直冷淡的霍去病都抬頭看向李延年,側耳細聽。

一連串的滑音後,驟然轉緩,一縷笛音在琴聲襯托下響起,柔和清揚,引得心早已被迫得失去方寸的人都立即轉向笛聲起處。

晚風徐徐,皓月當空,波光盪漾。月影入水,湖與天一。一隻木筏隨風漂來,一個女子背對眾人,吹笛而立。朦朧月下,裙袖輕飄,單薄背影帶著些紅塵之外的傲然獨立,又透著些十丈軟塵的風嬌俏。弱不勝衣之姿,讓人心生憐惜,可高潔之態,又讓人又不敢輕易接近。

眾人的心立即安定下來,正靜靜品笛時,笛音卻漸低,琴聲漸高,不同於起先的急促之音,這次是溫和舒緩的,伴著木筏悠悠漂到湖中心。

眾人此時已顧不上欣賞李延年難得一聞的琴音,都只是盯著木筏上的女子。李妍轉身面朝皇上和皇后的位置襝衽一禮,眾人竟然齊齊輕嘆口氣,月朦朧,只覺得女子長得肯定極美,可這美卻籠著一層紗,怎麼盡力都看不清,越發勾得人心亂意急。

李妍行完禮後,水袖往前一甩,伴著音樂竟然直直從木筏飄落到水面上,席上都是驚呼一聲,有人手中的杯子摔裂在地,有人手中的筷子掉落,連我都是一驚,眼睛不眨地盯著李妍,一時間不明白她怎麼能婷婷玉立在水面。

凌波微步,踏月起舞,羅帶飄揚,裙袖颯纚,只覺得她本就是水中的神女,仙姿縹緲,方能在這一方湖面上來去自如,腳踩水波,與月影共嬉。

眾人都是滿面震驚傾慕,神態痴,李延年的琴音忽然一個急急拔高,李妍揚手將手中的月白羅帶拋出,眾人抬頭看向飛舞在半空中的羅帶,琴聲居然奇妙地貼合著羅帶在空中的飄揚迴盪,引得眾人的心也隨著羅帶起伏低落,驀然低頭間只掃到一抹俏麗的影子落入水中的月亮中。月影碎裂,又複合,佳人卻已難尋,只餘波光月影,一天寂寞。

也許最早清醒的就是霍去病、衛將軍和我,眾人仍舊痴痴盯著湖面,我扭頭去看皇上,卻看見霍去病和衛將軍都只是看著衛皇后,而衛皇后嘴邊含著絲淺笑,凝視著湖面,可那眉端卻似乎滴著淚。我突然不願再觀察皇上的神情,扭回了頭,掃眼間只看李敢也是一臉讚歎,而李延年一直低頭盯著琴,看不清神情。

紅姑碰了下我的胳膊,示意我看李敢。只見李敢一臉驚歎傾慕,身子不自地微微前傾。

一地鴉雀無聲中,皇上突然對平陽公主說:“朕要召見這個女子。”紅姑立即握住我的手,笑看向我,我略微點點頭。

李敢的手輕輕一顫,杯中的酒灑到衣袍上,他怔了一瞬,眼中的悵然迅速斂去,依舊談笑自若。

平陽公主笑著微躬了下身子:“皇上早已說過要召見,昨李延年曾為皇上彈唱過一首‘傾國傾城’曲,她就是曲子中的那位傾國傾城的佳人。”漢武帝喜極而笑,有些自嘲地說:“朕連她容貌都還未看清,就覺得她已經擔得起‘傾國傾城’四字,她如何可以立在水面跳舞?”平陽公主笑說:“皇上不妨猜猜。”皇上又看了眼湖面“是否在湖下打了木樁?”公主拊掌而笑:“我忙碌了幾的功夫竟被皇上一語道破。”眾臣都做恍然大悟狀,讚佩地看向皇上,只是不知道幾個真幾個假。霍去病卻只是端著杯酒慢啜細品,神淡然。

一場晚宴賓主盡歡,或者該說皇上盡歡,和樂融融地散去。我和紅姑站在暗處等人走得差不多時,才攜手向外行去。

紅姑滿臉喜,我卻高興不起來,很多事情懂的是一回事情,親眼看到它的發生又是另一回事情,當年的衛皇后也曾在這個府邸中因為一曲清歌引得皇上注意,今夜另一個女子在她眼前重複了她的傳奇,皇上今晚燈下看李妍時,可會有片刻記起多年前的衛子夫?

幼年時最喜歡參加宴會,覺得熱鬧非凡,大家都很高興很快樂的樣子,單于在時更是個個妙語連珠,阿爹有時不想去時,我還痴纏著去,今再次坐在皇室宴席上,才真正看清了富貴繁華下遮藏的全是冷清。

我突然很想阿爹,心緒低沉中腦中浮現的是九爺的身影,很想去看看他燈下溫暖的身影。一盞燈,一個人,一屋的平安溫馨“紅姑你自己先坐車回去吧!我想自己走一走。”紅姑細看了我幾眼,柔聲說:“去吧!不要想太多,不是李妍也會有別人,這世上男兒多薄倖,女子多痴心,衛皇后是聰明人,會懂得如何安然處之。”月鋪滿石街,柔和的銀光華淌在飛簷屋角,偶有幾聲狗叫襯得夜越發靜謐。正沿著長街快步而行,一輛疾馳而過的馬車忽地在前面猛然停住,霍去病從馬車上跳下,凝視著我問:“你怎麼在這裡?剛才你也在公主壽宴上?”我輕點點頭,他冷冷地說:“真要給你道喜了。”我咬著嘴未說話,自顧向前行去,他對車伕揮了下手示意他離去,默默在一旁隨行。我本想請他離去,可看到他的神,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安靜地走著。

馬車的軲轆聲漸漸遠去,夜也如我們一般沉默下來,長街上只聞我們的腳步聲,踢踢踏踏地響著。

霍去病看著前方,輕聲說:“有些事明白是一回事情,看著它發生在眼前又是一回事情。”我低聲道:“我明白,你若心裡不舒服就罵我幾句吧!”他側頭看著我笑搖搖頭“就算心裡有氣,現在也散了,難得見你如此低眉順眼,何況這本就是預料中的事情,只是沒有想到李妍的出場竟然是步步為營,一擊大勝。”他慢慢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李妍簡直深諳用兵之道,先讓李延年用一首曲子引得皇上心思大動,卻因為公主壽筵顧不上立即召見,只能在心裡思慕。再又奇兵突現,克敵於先,如果等著皇上召見就落於被動,天時地利都不見得能如意,今晚的一幕真正彩。”月很好,鋪滿長街,可我依舊只能看清眼前一點的路,長街盡頭有什麼,我看不清。李妍和劉徹的初相逢,以有心算無心,李妍大獲全勝,可以後呢?

兩人沉默地走著,看路徑霍去病是要送我回落玉坊,拐過一條長街,前方剎那燈火通明,一長串燈籠上“天香坊”三字隔著老遠就看得分明,幾個人從天香坊內出來,天香坊的幾位大牌姑娘竟然親自相送,我不細細打量了幾眼出門的客人,心頭巨震,腳下一軟險些跌倒在地,霍去病立即伸手扶住我。我不敢置信地盯著前方,不可能!怎麼可能?他怎麼能出現在大漢朝的街頭?

他穿著漢家服飾,長身玉立於串串大紅燈籠下,白緞袍碧玉冠,燈火掩映下華貴倜儻。因是胡人,他的五官稜角格外分明,刀刻般的英俊,只是神清冷異常,如千古積雪,寒氣人,本應溫暖的燈光,在他的身周卻都泛著冷意。溫柔鄉解語花,眾人環繞中,他卻仿若孤寂地立身於雪山頂,只是清清冷冷的一個人。原來做了單于的他是這樣子,眉目間再無一絲溫潤,當年的他卻是笑依白馬攬紅偎翠的風雅王爺。

一瞬間我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是呆呆看著他們向我走來,驀然反應過來,倉惶間象再次回到大漠中與於單亡命奔逃時,只覺得我要趕緊逃,趕緊躲起來。我立即迴轉身子,四處打量,兩側都是密密的屋宇,無處可躲。我想跑,霍去病緊握著我的胳膊問:“你在怕什麼?”我聽到腳步聲已經到身後,滿心無奈恐慌下猛然撲到霍去病懷中,抱住他,臉埋在他的肩頭,他怔了一下,緩緩伸手摟住我,在我耳邊道:“既然我在,長安城沒有人能傷害你。”豪的笑聲,嘖嘖有聲地嘆道:“長安城的娘皮們也熱情得很呢!豪不比我們…我們西域的姑娘差,看背影倒是長得…”霍去病手一動,我緊掐下他的背,他收回了手。

一聲輕咳,漢子的話斷在嗓子中,一個無比悉又無比陌生的聲音:“公子見諒,家僕口無遮攔,並無輕薄之意,只是地處西域,豪慣了。”我的身子無法抑止地微微抖著,他就站在我身邊,我以為我永不可能再見到他,沒有想到多年後,我和伊稚斜竟然重逢在長安街頭。

如果我突然出手,他會死在我手下嗎?不可能,在這樣的地方,以他現在的身份,跟隨的人肯定都是高手,他的功夫又本就是匈奴中最好的。可我究竟是自己的功夫不能,還是心裡不能?

霍去病用力地摟著我,似乎想借此告訴我,一切有他,他的聲音冰冷“各位最好能快點消失在我眼前。”

“不識抬舉,你…”

“嗯?”伊稚斜很清淡的一聲,漢子卻火氣立消,恭聲道:“小的該死。”

“打擾了兩位,我們這就走。”伊稚斜聲音淡淡,語聲未落,足音已去。

一把微顯柔軟的聲音:“我家主人好聲好氣地給公子道歉,公子卻言語魯,空長了一副好皮相,真正讓人失望。”霍去病猛然摟著我幾轉,幾枚鐵刺落地的聲音,霍去病顯然已是大怒,推開我,我緊緊抱住他,低聲求道:“讓他們走,求你,求你…”

“朵兒,你在做什麼?”伊稚斜聲音雖然平淡,可我已聽出他是帶著怒意。

朵兒?又是這樣的脾氣,目達朵?她竟然也隨了來?

目達朵強笑道:“這位公子功夫很不弱呢!倒是位英雄,難怪脾氣那麼大,在下知錯了,求公子原諒。”長安城中只怕從沒有人想出手傷霍去病後還能站著說話,霍去病強壓著怒火只從齒縫中迸了個字:“滾!”幾聲高低不同的冷哼聲卻全被伊稚斜淡淡的一個“走”字壓了下去,只聽腳步匆匆,不一會長街又恢復了靜謐,夜依舊,我卻已是一背的冷汗。

霍去病輕聲說:“他們走了。”我站直,卻身子發軟,險些滑倒,他忙攬住我,我頭搭在他的肩頭,沒有吭聲沒有動,短短一會,我竟然彷佛經歷了一場生死之戰,已是心疲力盡。

他靜靜站著,直到我抬頭離開他的懷抱,他笑問:“利用完要拋棄了?”我強笑了笑“多謝。”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摸著下巴,視線斜斜地瞅著我,壞笑著說:“這樣的幫助我很樂意伸手,美人在懷,心喜之,不過下次可不能一個謝字打發了我,要有些實質的表示。”我低下頭找剛才掉在地上的鐵刺“誰謝你的懷抱了?我只是謝你不問我他們是什麼人。”

“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不問你也會說,如果只是你想塵封的過去,你可以永遠不解釋,我只認識我認識的金玉。”霍去病蹲在地上也幫我尋找。

我心中一震,抬眼看向他,他卻只是低頭仔細四處查看“這裡有一枚。”他剛要伸手拿,我立即道:“不要用手。”從懷裡掏出手絹,小心地拿起鐵刺,細看後,心中確定果然是目達朵,看來她過得很好,這些年過去,我早已不是當年的我,她卻子依舊。

“一言不合就出手傷人,居然還浸了毒?”霍去病臉鐵青地盯著鐵刺。

我搖搖頭,有些寵溺地說:“不是毒,她最喜歡搗亂,這上面只是一些讓人癢癢的藥,不過真中了,雖沒有命之憂,可也夠你癢得心慌意亂。”霍去病眼中有疑惑“沒有男子這麼無聊,是個女子?難怪說話聲音聽著有些怪。”我點點頭。

霍去病送我到園子後告辭離去,我躊躇地望著他,卻實難開口,他等了一會,見我仍不發一言,溫和地說:“你放心吧!那個男子氣度不凡,隨從也都不似一般人,他們肯定不是普通的胡商,但我不會派人追查他們的身份。”我地向他行了一禮,轉身要進門,他又叫住我,柔聲說:“如果有什麼事情記得來找我,長安城裡你不是孤身一人。”他漆黑的雙眼中盛著暖意,我凝視了他半晌,慌亂的心似乎平復很多,用力點點頭,他粲然而笑“好好睡一覺。”我目送著他的背影遠去,直到消失看不見時,才關門回屋。

已深,我卻難有睡意,擁著杯子,盯著燈,只看燭淚滴滴,似乎一滴一滴全燙落在心尖。

伊稚斜為什麼來長安?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嗎?還是有其它目的?是否世事總難如人意?在我以為已經徹底拋開過往的一切時,竟然在一抬眼的燈火闌珊處再次望見他。阿爹,我答應過你絕不會去找伊稚斜,會努力忘記匈奴,也到了漢朝,可他怎麼出現在漢朝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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