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魂”賬 50五零(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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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中盯著那幅畫看了有一會兒，又湊近了看看，注意到落款印章，不由愣了一下。身後傳來張諫之聲音:“不回去歇著麼？”白中指著那畫小心問道:“這幅畫落款為何…是別人？”明明是張諫之自己所作，後這題字落款印章卻是一位叫盧菡人，且字跡等等都與張諫之平裡所書大相徑庭。

再仔細一瞧，從紙面到裝裱，看起來都不像是完成不久作品，反倒是像存了好幾個年頭樣子。

這是…作假？

白中記得先前雙橋鎮時，張諫之偽造宋秀才字跡，手法簡直到了爐火純青地步。故而他畫這麼一幅畫，用別人名與印信，估計也是造假。只是他為何要造假，且耗費如此心力？這個叫盧菡人又是誰？會是個女人嗎？與張諫之又有何關係？

來不及思忖太多，身後張諫之淡淡瞥了一眼那幅畫，只說:“寫這個落款，自然另有他用，不需太意。”白中打住好奇心，轉過了身，將手背身後，為緩解氣氛，慢慢問道:“改能教我畫畫麼？”張諫之角微微抿起一抹淡笑，語聲溫柔:“好。”白中略略一低頭:“那我去睡了。”

“恩。”張諫之與她一道出了書房，送她到臥房門口，瞧她進去了才走。

然白中睡下不久，竟又從那種莫名安靜中驚醒。她下意識地起來門口窗口撒完鹽，心中也不免納悶，這種帶有壓迫詭異安靜，其實令人心慌。

所幸它持續時間不長，消失過後白中便能安然入睡。

她照舊起早去官廳賬房，跟著老師傅忙了一上午，到午時去伙房吃飯，這才想起來早上走得太著急，竟忘了多帶些點心。她做好了下午捱餓準備，可沒料，伙房那廚工好奇地瞅瞅她，竟給她多添了幾勺子飯，想了想又從旁邊拿過一個空碗，多分了一份菜給她。

白中愣了一愣:“昨不是說…不給多打嗎？”廚工小聲道:“上頭吩咐，我也不曉得。”說罷狐疑地看她一眼，極小聲地嘀咕:“瘦瘦小小，吃得了那麼多嘛…真費。”上頭吩咐？

她吃飯時，有同僚湊過來。同僚對面坐著，看了看她碗:“廚工真是瞧見漂亮姑娘就多分一些，可這麼多，白賬房吃得完嗎？”白中有些不好意思，謊稱:“早飯沒吃，有些餓。”旁邊老師傅道:“年輕人可得好好吃飯，早飯不吃會得病，你們到我這年紀就知道了。”白中忙點點頭:“受教了，謝謝師傅。”她慢吃著，等同僚差不多都走光了，這才將面前餐飯悉數吃個光。

啊，好飽。

想想她官廳也不認得什麼人，既然是有人吩咐，難道是張諫之？昨晚不過是抱怨了一聲，就…

來不及細想，她隨即起身回了賬房。中午吃飽了飯，以至於好歹捱到了傍晚。她興沖沖地回去，卻沒看見張諫之馬車。等到天黑，廚工早就將晚飯做好，可張諫之仍舊未回。好不容易聽到外面傳來馬車聲，白中跑出去一看，卻見管事駕了輛空馬車而歸。

管事道:“公子有急事外出，要過兩才能回，白姑娘若是餓了，先吃罷。”

“去哪兒了呢？”管事搖搖頭:“公子未說。”白中沒打采地轉過身，慢悠悠地晃回了伙房。她懶得一個人跑去餐室吃飯，就伙房端了張小板凳湊合，盛一大碗飯裝了些菜埋頭吃完。

張諫之不府中時過得似乎有些慢，甚至有些無趣，夜深人靜時，還會覺著有些恐怖。

雖然張諫之府中時，他們聊也不多，但與不似乎就是差很多——哪怕只是一起吃頓飯。

何況，張諫之不府中這兩，小黃、明安、諸葛康以及理，都像是消失了一般，周圍安靜得不能再安靜。

她醒得很早，天還黑著，這時候去官廳還早。她覺著有些冷，遂綁上沙袋庭院裡跑來跑去，想暖和一些。

她跑得全身熱乎乎，對著木樁想試試拳腳，才剛踢了兩腿，便聽得門外傳來馬車聲。她陡然一偏頭，藉著晨曦微光，瞧見張諫之推門進來了。張諫之此時裹著斗篷，斗篷帽子也蓋頭上，似乎十分冷樣子。

這微弱光中並不能看清楚他面容，白中站木樁前卻愣住了。張諫之步走過來，輕描淡寫說:“還練啊。”語調雖很輕鬆，可聲音卻是啞，似乎十分疲倦。

斗篷帽子遮了他小半張臉，白中望著那張臉呆了呆，結結巴巴道:“哦，練…”他這個模樣，像是從黑暗深處走來，帶著未甦醒一部分夢境，讓看客眼中只有一片霧。白中下意識地…想摸摸他看上去冰冷又孤單臉，又或者是張開雙臂擁抱一下這被黑斗篷所包裹軀體。

她一定是…腦子裡想太多了。

白中連忙轉過身去，努力揮掉腦子裡一些不大好想法，支吾道:“廚工早飯做好了，我再練會兒就去吃。”她說著便又朝那木樁子揮了幾拳。

張諫之本都要進去了，聽到她揮拳敲木樁聲音，卻又折回來，從身後握了她小臂，示意了一下，依舊是啞著嗓子指點了一二:“你這般毫無章法地硬碰硬太傷了，沒必要，記得要討巧。”清冷晨間空氣裡，唯獨身後人說話時呼帶著一絲人間溫熱，白中後腦殼莫名其妙地一陣發麻。

“知道了…”張諫之閉了閉眼，倏地鬆了手，裹緊斗篷進屋去了。

白中站外頭緩了一會兒，卻沒有聽到裡頭任何動靜，對著木樁敲敲打打多時，也未見他從裡頭出來。管事恰好從走廊裡經過，白中問了時辰，算了算，也該去吃早飯了，便解下腿上沙袋，兀自去了餐室。

她吃了好一會兒，都吃完了，張諫之卻仍舊未到。回房睡覺去了嗎？可是連夜趕回來，喝些熱粥再補眠也好啊。

她往嘴裡了一隻蒸餃，又去伙房盛了一碗熱粥，碟子裡裝些小菜，端著漆盤走到張諫之臥房門口，抬手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喝粥嗎？喝些粥再睡罷…”張諫之過了許久才從裡頭出來，發白，整個人看起來都非常疲倦。他伸手接過來，原本修長有力手，此時單手握住漆盤竟有一絲難以察覺微抖。

白中以為自己眼花，但瞅瞅他臉，這才斗膽問道:“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張諫之卻伸了另一隻手，很是自然地了她腦袋，對剛剛路過走廊管事道:“送她去官廳罷，時辰似乎有些晚了。”白中只好乖乖轉身離開，走兩步還不忘回頭看一眼，卻沒料他已是將門關上了。她努力回想著方才一切，他著很尋常中衣，手溫似乎有些涼，一如既往乾燥，聲音微啞，神疲倦蒼白…以及右手似乎沒什麼力氣。

若純粹疲勞，不該是這個樣子。難道又因為魂魄不全，再次病發了麼？

白中回想起先前那次客棧裡他病發時痛苦，竟不由覺得背後發冷。

可方才張諫之舉動，都好像要推開她似。她回頭看了幾回，管事再三催促下，這才上了馬車往官廳去。

——*——*——*——*——一整都心神不寧，白中連午飯都沒胃口吃，一到傍晚便迅速飛奔回府。幽長巷子安靜得嚇人，她推開門剎那，小黃拼命喊她，她這才止住了步子。

小黃瞪她，語氣又回到了初樣子:“公子被地府傢伙追，你卻連這都不知道，笨蛋！”它幽幽嘆口氣:“好公子還算厲害，居然能逃走…不過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地府傢伙很執著，若總這樣，公子估計也吃不消。”白中早前便預料到會有這樣一天，可一直未發生，便覺得還是很遠事，並不著急。如今當真碰上了，才察覺到其可怖。

“公子魂魄不全，所以地府那幫傢伙眼裡，公子其實與孤魂野鬼沒什麼差別，都是要被捉回去。這次公子算是運氣差，從豐澤回來居然遇上那幫傢伙！”小黃忿忿語氣忽轉為悲傷，“現公子應該覺得很難熬罷，元氣大傷什麼…我好難過。”

“豐澤？”白中記得那地方有大片海塗溼地，也是齊地一部分，但鮮少有人居住。張諫之負責官廠事務，為何…會去人煙稀少豐澤？

小黃陡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跳上跳下岔開話題道:“總之公子現很難熬，你去陪陪他啊笨蛋！”白中盯住它:“你還知道什麼？”

“我哪裡知道什麼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我只是…”小黃扭過腦袋，“你不要問我，我不知道。還有啊，關於那個畫我也不知道，所以什麼都不要問我，我走了你好好照顧公子。”它倏地一下就跑了，白中想抓它回來都無計可施。

她連嘆口氣時間也沒有，連忙進屋敲了敲張諫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