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魂”賬 24二四(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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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衣服？哪有衣服可換…

白中看看溼藤條書箱，就算有蓋子蓋著，裡頭也有雨水進去了，乾淨棉衣可能已經也溼了，罷了不換了。她趕緊將書與冊子都翻找出來，仔細一摸，所幸都沒有溼掉。她慶幸地舒了口氣，隨即走到西南角架子前，取過幹手巾擦頭髮。正當此時，青竹忽地走到了門口。

“怎麼了？”

“有聲音，不要出來。”青竹言罷便已消失屋內，而那木門卻仍舊緊閉。

白中左右看看，什麼也未看見，外面有動靜嗎？這滿是雨聲夜晚，要辨別隱藏其中微弱聲音，於人類而言，實太難了。

她靜靜站著，屋外青竹卻見兩個著蓑衣行人於林中匆匆走過，其中走前面那個和尚忽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那人看得到自己麼？青竹站原地沒有動，視線落後面那人身上。

後面那人由是是打著傘，且將傘簷壓得很低，故而辨不清其面容，可青竹分明察覺到其中異常悉。他忽地一愣，那難道是…自己嗎？

愣怔之餘，很，張諫之與明安便消失青竹視線之中，極輕走路聲也終是被這滂沱夜雨聲所湮沒。

青竹自枉死城出來後從未打算去尋過本體，他對自己過去並不好奇，也並不乎本體去了哪裡。方才那和尚一瞥，卻讓他有一絲不大好預。

他迅速回了屋，看到白中仍站原地，只道:“不燒火麼？好歹暖和一些。”白中原本擔心有人過來，故而連火也不敢點，只黑暗中杵著。青竹似是瞧出她擔心，溫言道:“無妨，若有人來，我會聽得到。”白中望著那張與張諫之一模一樣臉，愣了一下，陡然回過神到灶臺旁往鍋裡倒了些水，又坐到灶膛口開始燒火。暖意隨著跳躍火光近，她不由打了個寒顫。青竹坐地上，就她旁邊，望了一會兒灶膛內火光，道:“我與你一道去東海府可好？”

“哦。”白中應了聲，有些彆扭地偏過頭:“好。”趁著這當口，白中問道:“你先前是軍隊中麼？又是做什麼呢？”青竹略略想了一下，輕抿淡笑了笑:“過去事了，沒什麼好提。何況，有些細枝末節，我都記不清了。”

“恩。”他這樣說，白中忽然間竟沒有先前那般好奇了。她沒有接著問下去，只往灶膛裡頭了一把稻草，又了鼻子，轉眼將厚棉衣給脫了下來對著火烤，希望能天亮前烘乾。

她瘦瘦小小身子卻套著很是寬鬆中衣，看上去十分單薄。青竹只瞥了一眼，便道:“你不好好吃飯麼？”

“我吃。”她連忙又補充，“吃得很多，可…”

“還是餓？”白中點點頭。

青竹忽地笑了:“那要養活你不容易呢。”他笑著忽頓了一下:“我什麼都做不了。”白中差點想說其實他本體眼下某處活得好好，且能做許多事情。但她實際說出口卻是:“你聽覺與視力都很厲害，所以怎會是什麼都做不了呢？”青竹聞言淡笑了笑，將手往灶膛口伸了伸，卻不小心從她小臂間穿過去了。這是沒有身且鮮有靈力散魄，即便想觸碰到旁人，也只能是水中撈月般虛幻。

若面對尋常看不見鬼魂人，兀自伸手去前去觸碰，只會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尷尬與已是身為鬼魂孤獨體會；而面對白中這樣能看到人，這其中無奈與觸碰不到遺憾，則是雙方共同見證。

人鬼畢竟殊途，之間也不知隔了多少距離，只能老實承認。

兩人均有些沉默，白中將棉衣搭膝蓋上。灶膛裡了柴燒，不多一會兒，周身察覺到暖意白中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她以這樣睡姿一直睡到了清早，醒來時周身痠痛骨頭簡直要散架，一摸棉衣，卻發覺已是幹了。唔，幹得這麼麼？覺著有些不可思議呢。她下意識地扭頭望四周，可卻未見青竹身影。

去哪裡了呢？白中起了身，將棉衣重穿好，理了理亂糟糟頭髮，肚子餓得咕咕叫。

她背起書箱，正打算離開時，青竹倏地又回來了。他笑起來那麼好看，若張諫之也能如他這散魄一樣，經常笑就好了。白中望著他笑顏正走神時，青竹道:“餓了麼？”白中點點頭。

“再往前走一里路便可見一間鋪子，可以吃早飯，看著還不錯。”白中聽得吃，腦中迅速構建了熱菜熱飯擺上桌“壯麗”情形，頓時來了神，調了調書箱帶子便往前趕路。

如青竹所言，果真是行了一里路便得見吃飯鋪子。白中吃飽飯上路，末了還不忘誇讚他一句。此後一路皆是如此，青竹總會提前告訴她前路是怎樣路，讓她省心不少。於白中而言，青竹則是她另外耳朵與眼睛，替她探知遠前路，免得誤入歧途。

因有青竹陪伴，白中原本孤苦無依這一段路，走得也沒有那麼艱難了。她順利抵達齊地東海府時，甚至還長了好幾斤。

這期間蔡瓊只出現過幾次，他似乎越來越忙，白中也不知他行匆匆到底做什麼，每回都還未來得及問，他便已經消失了。

白中途中想方設法籌路費，有餘錢時還不忘給蔡瓊燒一些元寶，可那之後，蔡瓊卻再未出現過。即便按照約定方法喊他，也總得不到回應，白中不知他是否還能得到那些元寶，只能希望他已投胎轉世，抑或去了極樂世界。

她抵達東海後，很便找到了蔡府。

可蔡行青卻似乎不記得她了，直到白中將當做信物那本書拿出來，蔡行青這才記起來雙橋鎮那間客棧裡小夥計。蔡行青說當下賬房恰好有空缺，故而白中來得正是時候。

一切很是順利，她如願以償蔡行青手底下做賬房，學了許多規矩，每月支取月銀，飯也吃得很飽。青竹依舊她身邊，大部分時候他都如影隨形，像個深藏不侍衛。

白中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便也沒有想讓他走念頭。白中暫住蔡府，因好說話，且很勤勞，因此與府上人關係處得亦是很好。

她仍是能看到那些東西，有時吃著飯，能看到小鬼餐桌上打架搶東西，算賬時，小妖靈站她算盤上鬥嘴，她統統視而不見。

時間過去了幾個月，熬過寒冬來暖花開，她依然謹記張諫之曾與她說“當作它們不存，不要做任何”但偶爾也會有失誤時候，將不是人東西錯當做人，也吃過虧。

不過，都過去了。

子不徐不疾過著，又到一年寒冬，她已十六歲。

張諫之留給她字條尚，她有時候將它取出來左看看右看看，怎麼也想不通掌櫃如何會知道她哪裡，之後他們又會哪裡相見。他當時就那麼篤定一年後會再見嗎？白中認真想了想，覺得他很有可能是隨手寫，便不再糾結。

——*——*——*——*——這一年天氣很冷，是晴，白中東海府一條巷子裡被人追趕，她跑得飛。青竹就她身後，告訴她哪裡拐彎，是往左還是往右，以及後面人有沒有追上來，他們是不是追錯了方向。

白中跑得渾身出汗，末了氣吁吁地一條小巷子裡停了下來，將要癱坐地時，青竹忙道:“不能立即坐，得緩一緩。”白中便彎伸手撐著膝蓋拼命氣，笑著道:“他們追不上了罷？”

“恩，追岔了。”白中過氣，這才地上坐了下來，笑得很是開心，口中說卻是:“跑著出了一身汗，風寒似乎都好些了。”

“萬一被追上呢？”

“我有你啊。”她鼻音很重。

青竹淡笑，並沒有給出回應。

近來白中東海府小有名氣，都說蔡老爺府上有個姓白賬房，打牌從來不會輸，非常厲害。這傳聞傳甚廣，就連東海自詡“賭王”某位也聽說了這事兒，遂請人特意去請了白中，喊她打牌。

打牌本是玩樂，輸贏都是其次。可一旦攤上錢與名聲，便不再是小打小鬧。賭王手下勢力囂張，白中即便不想去估計也會被捆著去，於是自己很是識趣地便上了門，答應玩兩局。

她算牌很厲害，但這並不是她能贏唯一籌碼。拋卻運氣這等東西，她還有青竹。青竹不知幫她舞弊過多少次，他是她另外眼和耳，總是告訴她許多本不能知道東西，譬如對方手裡牌，對方捏手中即將要出牌，等等。

這是一場遊戲，她即便玩得再開心，也深知其中危險，萬一賭王眼紅心急，直接讓手下兄弟剁了她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她剛贏那一瞬間，便飛也似跑了。

回想起方才被人追趕情形，白中了已空肚子，笑著對青竹道:“旁邊桌上那麼多吃，早知道跑之前拿幾個果子…”她稍頓了頓:“你每回都這麼辛苦，卻不能吃東西也不必睡覺，真是不知你想要什麼呢。”青竹她對面坐下來，眼角輕彎，沒有說話。

白中望著這張臉再次走了神。

雖然說她打牌很厲害傳聞會給她帶來一些麻煩，但…若張諫之就東海府，如此便能很容易知道她哪裡了，又做什麼了罷。好希望，他也能聽到那些市井傳聞。

白中走神了許久，肚子再次咕咕叫時，才起了身，打算去尋些什麼吃。

此時頭已將西沉，將影子拖得老長，街巷之中滿是懶洋洋倦怠。齊地相對富庶，故而吃食也講究，白中街邊鋪子裡買了油餅，咬開來裡頭一層一層酥，好吃得都捨不得丟下。

她沿著街巷一直走，身旁青竹也不與她談，直到她徑自走進一間書鋪。

那是她常來一間書鋪，白中已與書鋪掌櫃很。她還時常想起以前雙橋時，張諫之某次帶她進一間書店買書情形。其實想想，也不過就是一年前事。

滿鋪油墨香，她藉著黃昏微弱光線站書鋪裡翻一本舊冊子，還不忘啃一兩口酥油餅。

似是覺著這冊子有些無趣，她便將其放回了原處。她視線逡巡頂上一排書架上，忽地停了下來。她想要伸手去夠，又踮起了腳，可卻差了那麼一點。

她正打算喊書鋪主人前來幫忙時，一隻指節分明手從身後伸過來，高舉過她頭頂，已是搭了那本書書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