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牡丹 第18回餘謙因逞勝履險登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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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説駱宏勳同徐松朋二人在廳上飲酒，正談着，餘謙吃了酒回來，就醉得這般光景。正説得高興，忽聽得有人喊叫，是餘謙的聲音，因此二人急忙起身，一同走至二門內。只見餘謙已爬起，捲起袖子正要上房。駱宏勳大喝一聲:“匹夫！做什麼？”餘謙道:“有一妖從房上去了，小的上房去拿他。”駱宏勳道:“那裏有這些醉話亂説，平地上都立不住，還想登高，是不要命了？還不速速睡了。”餘謙無奈，只得把衣袖放下，進房睡了。徐、駱二人迴轉廳上，談笑餘謙見鬼。駱宏勳道:“酒不可不吃，亦不可多吃，多吃作事到底不得清白。弟因在定興縣時大醉一次，被人相欺，至今刻刻在唸，不敢再蹈前轍。”徐松朋道:“誰敢相欺？”駱大爺將“桃花塢相會花振芳，次回拜，路遇王家解圍，與之結義，王、賀通姦，賀氏來房調戲，世兄醉後仗劍相刺，自縛跪門，不辭回南；路宿苦水鋪，又遇花振芳，責弟不通知世兄，反害了他，我意復返定興縣，他代我去救世兄；振芳重新擺祭柩前，又差人送柩至黃河渡口，以防不測，並送盤費”前前後後説了一遍。又道:“至今半載有餘，毫無音信，不知世兄近來作何光景？此皆因一醉之過也！”徐松朋道:“還有這些情由。”正談論間，聽得外邊人聲喧嚷。徐、駱同至大門，問道:“外邊因何喧嚷？”門上人回道:“欒御史家的馬猴掙斷了繩索，在屋上亂跑，方才從對過房上過去，眾人捉猴，因此喧嚷。”駱大爺道:“原來如此。”向徐大爺道:“餘謙所説大約也就是這孽畜了。我們還去吃酒，管他作甚！”二人又回到席上，飲了片時，徐松朋走進門告別了駱太太，又辭了駱宏勳回家。

次早晨，駱宏勳起身吃了早飯，家中無事，正赴徐松朋處閒談，猛見徐松朋走進門來，笑嘻嘻的道:“聞得平山堂觀音閣洋菊茂盛，賞觀之人正多。我已備下酒飯，先着人赴平山堂等候，特來表弟前去閒散閒散。”駱大爺應道:“正到表兄處閒遊，如此正好。我們也不騎牲口，步行去吧。”徐大爺道:“餘謙在家麼？也叫他去走走。”駱宏勳道:“他每絕早就出去了，此時那還在家。”徐大爺道:“他既然不在家中，就罷了。我二人早些去吧。”於是二人出了大門，竟往那四望亭大路奔西門而來。離四望亭半里多地，人已滿街道，不知何事？只聽人都言:“若非是他，那個能登高履險！”一個道:“他乃有名的多胳膊，武藝其實了不得！”又一個道:“惜乎人太多了些，不能上前看得親切。”又一個道:“莫説十兩銀子叫我去拿它，就先兑一百兩銀子，我也不能在那高處行走！”徐、駱二人聽得“多胳膊”三字，暗暗想道:“又是餘謙在那塊逞能了！”一路前走，將至四望亭不遠，只見一個大馬猴從街南房上跳過四望亭來。眾人吆喝道:“大叔！猴子上了四望亭了！”話出口未了，只見餘謙上衣盡皆去，赤身體，亦從街南房上跳過四望亭來。駱宏勳一見餘謙似凶神一般在那裏抓猴，説道:“表兄在此小停，待弟過去將那匹夫叫他下來，把他呼喝一番，打他兩個嘴巴，因何在此出醜！”徐大爺連忙攔阻道:“使不得！人人有面，樹樹有皮。他在眾人面前誇口，才上去捉的。如今在眾人面前打他，叫他以後怎麼做人？愚兄素亦聞他之名，馬上馬下都好，只是未曾親見出手。”對着駱宏勳叫聲:“表弟！你過來，我尋個相人家借塊落腳地，略站一站，讓愚兄看他的縱跳何如？”遂過四望亭約有一箭之地，尋個相的酒店，二人站在房門口張看，只見餘謙在四望亭頭層上捉拿。餘謙走至南邊，猴子跳到西南上了。餘謙正在尋找，眾人大叫道:“餘大叔，猴子在西南上了！”餘謙又走向西南，將轉過樹角，猴子看見“喇”一聲，早到北邊角上了。餘謙又看不見它在何處。話不可重敍。未有三五個來回轉，把個餘謙得面紅眼赤，滿身是汗。那猴子乃天生野物；登高履險本其質也。餘謙不過是練就的氣力，縱跳怎能如那猴子容易！三五個盤轉。不覺籲起來，遍體生津。早間在眾人前已誇下口，務必要提到孽畜，怎好空空的下來！心中焦躁，所以二目圓睜，滿面通紅，還在那裏勉強追趕。徐、駱二人看見餘謙如此光景，代他發躁。

忽聽得後邊一派鸞鈴響亮，二人回頭一望，乃是五男六女，騎了十一匹騾子，吆喝喊叫前來，離酒店不遠，被看捉猴子之人擠滿街道，不能前進。駱大爺仔細一看，連忙往店內一躲。徐大爺問道:“因何躲避？”駱宏勳道:“這十一位之中，我認得七個。”徐大爺道:“那是何人？”駱大爺道:“那五個男子，年老者即我所言花振芳；其餘四位是他舅子:巴龍、巴虎、巴彪、巴豹。六個女的，那個年老的是花振芳的子，年少的是花振芳的女兒；四位中年的卻認他不得。”徐大爺聞聽得是花振芳，遂正説道:“你真無禮。聞你時常説，舅舅靈柩回南之時，路宿此人店中，重擺祭禮柩前奠祭。不惟本店房飯錢不收，且至黃河路費盡是此人管待，你受他之情不為薄矣！他今至此，就該上前去，你又不是管待不起之家，如何躲避起來！幸而我與你是姑表兄弟，不生異想；倘若朋友之，見你如此情薄，豈肯與你為友也！”駱大爺道:“非是這樣，其中有一隱情，表兄不知。”徐大爺道:“且説與我聽聽。”駱宏勳道:“向在任正千處議親，弟言已曾聘過，他説既已聘過，情願將女兒與弟作側室；弟言孝服在身，不敢言及婚姻，他方停議。今同來，又必議親無疑。弟故此避之，豈有懼酒飯之費乎？”徐松朋道:“婚事究竟，其權在你，他豈能相強；今若不招呼，終非禮也。”駱大爺道:“表兄言之有理。弟諒他今之來，必至家中，你可代留。我們今也不上平山堂去了，表兄同弟回家候花振芳便了。”徐大爺道:“這個使得。一發看他拿了猴子再回去不遲。”二人仍站在店門口張望。只見花振芳一眾牲口還在那裏，不能前進，聽得花振芳大叫道:“讓路，讓路！”誰知眾人只顧看捉猴子，耳邊那裏聽見。花振芳又大叫道。

“諸位真個不讓麼？”眾人道:“我勸你遠走幾步，從別街轉去吧。我們都是大早五更吃了點東西就來到此地，連中飯都不肯回去吃，好容易佔的落腳地，怎的就叫人讓你！不能讓！不能讓！”花老道:“你們真個不讓，我就撒馬衝路哩！”眾人道:“你這話只好唬鬼，那三歲娃子才怕，唬我們不能！”花老回首向家人道:“但將牲口拔回，撒一回馬與他們看看！”家人答道:“曉得！曉得！”只見十一匹騾馬俱轉回倒走盡。看這一回；牡客含怒衝街道，男人懼怕讓街衢。畢竟不知花振芳真個撒馬不撒馬，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