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妙好妖 第四百六十三章往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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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煙千里江南夢，霜覆玉樹青宇觀。誰將平地萬堆雪，剪刻作此連天花？”這首詩，描繪的是江南冬季的景，而又尤其適合眼前這座温暖的城市。以至於當石不語領着凝寒、珈漣諸女徐徐步入建康城門時，便情不自的如此輕道…

自從十幾年前被歸入楚廷的版圖之後，這座曾經的南陳京都，便漸漸淡出了中原的視線，以“建康府”的名義，靜靜沉睡於南羅江畔。而隨着楚廷的覆滅，這座城池先後被幾路小諸侯所佔據，到了此時，卻成了無主之物，由城中百姓實行自治。

“似乎，一切都沒有變…”輕輕嘆了口氣，石不語打量着周圍悉的環境，帶着淡淡的微笑慨道。而在他的身旁，莫愁、珈漣諸女正好奇的打量着戀人自小生活的環境，那種美麗的容顏，讓過路之人紛紛投來驚奇而又羨慕的目光…

説也奇怪，這十幾年來，石不語雖然奔走於天下，連偏遠之地也走了幾遭，卻始終沒有機會回到這當初生活的城市。若不是因了大戰在即，漪靈突然提出遠行舒緩一下心情，恐怕眾人也不會在凝寒的提議下，來到這座曾經承載了許多記憶的建康城…

“聽説，逝當年在這裏混過幫派，這麼看來，小賊的稱呼，還真的沒有錯呢！”安素忽的嘻嘻笑道，眼中閃爍着狡黠的光芒。而聽得她的話，便連蘭蓉、阿月兒也不住微微側首、抿嘴輕笑起來。

“胡説八道，我那是打入敵人內部！”被人揭發了舊傷疤，一向自詡的石不語倒有些尷尬，忙不迭的王顧左右而言他。只是下一刻，他已急急跨出數步，行至漪靈、清荷身後，陡然伸出手去…

只聽得“啊”的一聲，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大聲呼痛，隨即跌飛了出去、他的左手中抓着一個錦囊，從花紋來看，顯然是女的物品。聞得呼聲，正在小攤上挑選飾品的清荷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奔上前去，奪回了屬於自己的錦囊，而漪靈更是有些不甘心的運起了妖力，試圖給那小賊一些教訓…

“算了！他也只是討生活而已！”石不語不動聲的按住了她的手掌，微微笑道“我有些餓了，前面有座香杏樓，酒菜頗有特，不如我們…”話音未落，早已嘴饞了許久的漪靈，早已忘卻了方才的一幕，急急拉起石不語奔去，諸女彼此對視一眼，均是莞爾一笑，在後追隨而去。只是任誰也沒注意到，那跌倒在地的矮小男子，卻在呻着起身的同時，於眼中閃過一絲狠毒的光芒…

此時還未近正午，因此香杏樓中，幾乎沒有什麼客人，見得如此，石不語乾脆掏出一錠金子，將整座樓都包下，如此一來，也可免去諸女被人聚焦注視的麻煩。

而得了這豐厚的報酬，香杏樓的掌櫃自然是百般殷勤，不消片刻，便已準備了整整一桌建康名菜，更派遣了五六名小二在門外待命。見得如此，石不語乾脆又賞賜了一錠金子，更叫那位掌櫃笑逐顏開，不住奉承“公子頗有世家風範”他卻渾然忘了，便在二十年前，自己還曾喝罵眼前這人為“窮鬼無賴”

…

“難怪古人説，富貴不歸，如錦衣夜行！”輕輕抿了口酒，石不語放下了杯盞，望向凝寒笑道:“師父，你可還記得，當初在這裏的事？”凝寒略帶嗔怪的掃了他一眼，面上浮起淡淡的紅暈，低聲道:“你還説，若不是你，我又怎會…”她難得出如此小兒女的情態，石不語心中一動，藉着幾分醉意，情不自的伸手將她輕輕摟住，歡喜道:“你還怪我？若不是我騙了你的銀兩，你又怎會留在建康，我們又怎麼會…”他如此親暱，倒叫凝寒羞怯不已，輕輕啐了他一口，掙了開來。然而，周圍的諸女卻從未聽過這段往事，安素不好奇問道:“小賊！你當初騙過凝姐姐的錢麼？”石不語哈哈笑道，死皮賴臉的抓住了凝寒的柔荑，這才嘻嘻應道:“這個嘛，本來只是想騙點銀兩，不料最後卻連人也一起騙了！”凝寒聞言大羞，連玉頸也一起紅了，紅拂在旁笑道:“弟弟，你應當謝謝我才是！若不是我的設計，凝寒也不會到建康來！”諸女聞言，齊齊笑出聲來。頓時嬉鬧成一團。然而，被這無心的一句話勾動了心思，在與紅拂對視片刻後，石不語卻輕輕放下了杯盞，忽的言道:“再過幾個月，我就要走了…”這句話有些沒頭沒腦，但諸女在突然聞言之後，卻同時陷入了沉默之中。或許，在她們歡笑的面容後，也始終藏着這樣的憂心忡忡，只是誰也不願首先提起。有的時候，雖然知道逃避是無用的，但多逃避一天，或許就能多快樂一…

一片沉默中，石不語又端起了面前的酒杯，酒水輕輕盪漾着，便如他此刻的心情。過了許久，他終於深深的了口氣，低聲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應該説些什麼…或許，只有兩句話，一句，是謝謝；二句，是抱歉…”諸女都沒有出聲，反而將頭垂得更低，沉重的呼中，只有漪靈輕輕泣的聲音，開始幽幽響起。石不語嘆了口氣，起身行至窗前，望着開始飄舞雪花的穹天，徐徐道:“在這個世界，我生活了三十年，有時一覺醒來，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做夢…如果沒有你們，或許我早已忍受不了那種孤獨寂寞的覺，所以，我要説聲謝謝…”

“老實説，我也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回去自己的世界…我真的想了很久，很久很久…只是前幾天晚上，我突然想起，自己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了三十年，如果要我放棄，我真的不甘心…還有，在那個世界裏，有我更悉的一切，父母、朋友、工作，還有…所以，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他説到這裏，似乎再也沒有氣力繼續下去，便連聲音也變得哽咽起來，如果有誰在此時從旁側望，可以很清晰的看見，那張面容上不住淌的淚水…

漪靈終於按捺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而被她一帶，原本勉強保持着鎮靜的諸女，也登時哭得梨花帶雨，清荷更是徑直撲上前去，死死抱着石不語，啜泣道:“爹爹，我不讓你走！爹爹，你要陪着荷兒的…”石不語心頭陣陣酸楚，哪裏説得出話來，只知道緊緊摟着前的女兒，不住搖頭嘆息。諸女見狀，更添幾分心酸，紛紛灑淚如雨。漪靈伏在凝寒懷中泣了半晌，淚眼朦朧中望見身旁的紅拂，卻忽的哽咽道:“紅、紅姐姐，你都不難過的麼？”靠在牆壁上的女子，正抱臂斜立，靜靜的望着眾人。聽得漪靈發問，她先是微微搖頭，卻又淡淡應道:“若説不難過，自然是騙人的！只是，能夠看到弟弟他達成自己的心願，我卻更為歡喜…況且這世上又哪有不散的宴席？便是相聚百年、千年，也終究是要分別的，倒不如趁着眼下的時光，歡喜一些、快活一些！”她極少説這麼長的一段話，此時盡情宣而出，也足以見其反常。然而諸女聽了，卻都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下來，漸漸止息了哭泣。過得許久，珈漣輕輕拭去了眼角的淚痕，強顏歡笑道:“紅姐姐説的是！今不談這等傷心事，我們且…”話音未落，忽聽得樓梯一陣亂響，打斷了她的話。而掌櫃的驚惶聲音，已隨即響起:“李門主，你不能進去，裏面的公子，是小店的貴客啊！”

“啪”的巴掌聲驟然響起，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呼喝道:“滾你孃的！我李彪要找人算賬，哪有你這老頭子嘴的份！還不滾開，咱家便將你這店一併拆了！”堂中眾人聞言，皆是面面相覷，看那男子的話，似乎是來尋自己這些人麻煩的。唯有石不語與紅拂，在陡然聽得“李彪”二字時，卻不由自主的對視了一樣，均都望見對方眼中那藏不住的一絲笑意…

便在此時，緊閉的堂門已被一腳踹開，十幾名漢子從外蜂擁而入，當先一人身材高大之極，滿面彪悍野蠻之，手中提着一把長刀，還未完全跨入堂中，便已大聲喝道:“哪個混蛋如此大膽，竟敢當街壞我紫虎門的買賣…”只是這話還未説完，他已倒一口冷氣，陡然閉嘴。不知何時，紅拂已徐徐起身，輕盈的行上前去，微微笑道:“李門主，多年不見，你卻越發威風了！”李彪下意識的“啊”了一聲，手中長刀登時落地，重重砸在他的腳面上。這長刀足有數十斤之重，砸將下來自然極為吃痛。然而那李彪竟如毫無察覺一般，反而勉強擠出醜陋之極的笑容，顫聲道:“原、原來是…小的不知姑您駕到，罪該萬死！罪該萬死！”要知道，他十幾年前正是受了紅拂的脅迫，才陪着石不語演了出好戲來引凝寒入局，因此早已見識過這位美人兒的手段，此時再會，又豈有不怕之理？紅拂也不去理會他的厲內荏，只朝着某處一指，淡淡道:“衝撞了我又打什麼緊？倒是那一位，你可還認得？”李彪微微一怔，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卻恰恰對上了石不語的笑容。愕然片刻，這條大漢忽的出發自內心的笑容，陡然撲上前去，口中呼道:“小不語，原、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