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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古意 第五章罷歌舞(2/2)

小椴/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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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蒼華的手指忽然狠狠摳進了自己的掌心裏:裴琚他現在要的不是保命,而是安定!在目前已暗湍急急的江西,給萬生眾姓一個安寧,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是送與東密與他朝中政敵的可乘之機。他的江西,目下不能亂,他是一向平大禍於未發之前的,這是他立身當朝最讓上下稱道的一樣政績。如有騷亂,縱可壓服,已失顏面。以後裴琚所渴望的升遷也就會變得很難很無望。

而蒼華,他是一直想憑己之力,護住裴琚。他心裏冰炭摧,然後一注目,卻見裴琚在看罷那名刺時忽一抬頭,目光難得地一現悠遠。

他的心頭在想起自己——蒼華心中熱血一衝,裴都督此時的心頭想起的是自己。媽的!不管了,什麼家累族規,什麼蒼九爺的嚴命?自己要幫他,因為他正想到自己。幫那個只屬於蒼華一個人景仰的裴琚!

閣內外的人本來不及看到什麼,只聽到半空裏忽然響起一聲鷹鳴。那一聲突然傳來,底氣蒼涼,聲音嘹亮。

眾人心頭一驚之際,只覺得被那一聲叫得茫茫一失。然後有反應快的人一抬頭,只見半空中似乎正有一頭大鷹掠過。那隻鷹張翅撲襲,一身上下全是黑的。

不會有人認得那是蒼華在弋陽蒼家中獨得的“附物役形”的鷹隼大法。那蒼鷹般的影子直撲向騰王閣最高處倒數第二層,中間只在一棵老槐樹上微微借了一下力,然後它憑空下襲。只聽得有人“啊”了一聲,全沒及看清楚,那個“滿芳樓”端魚的夥計已被它一抓而起,直向湖邊飛去。

眾人卻本來不及想到什麼,只見到地上一個摔碎的盤子與那條熱氣騰騰的魚。

騰王閣下本伺伏的四個喬裝殺手面卻變了,閣上的那個鄉紳和他的兩個隨從面也變了。他們悄不出聲,於眾人抬頭仰望之際,悄悄退出人羣,就向湖邊疾追而去。

好半晌,才有一個嘶啞而興奮的童音尖叫道:“那是什麼?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卻聽一箇中年人喃喃應道:“鷹!好大的鷹,好大的一頭鷹抓了滿芳樓的一個夥計去!”鷹?——裴琚心頭靈光一閃,然後臉上就難測其心地笑了起來。

他一擺手,那底下一層的閣內,一班裴府的青衣班子已拈笙按竽,清吹小唱起來。不一時,騰王閣內外就已恢復了平靜。

在江西,他就是一尊神,護住千家萬户衣食安穩的一尊神。在下民面前,他不會表現出一絲猶疑。雖然他今天還是有意表現出了一點軟弱無力。

裴府的小戲在江西一地可謂名貫一時,平常人等閒聽不到的,所以這時,不管懂得的不懂得的,一時不由人人噤聲,豎着耳朵,聽那半空裏飄來的清音細韻。

裴府的小戲果然非凡,只聽這時,笙簫俱住,裴府戲班的當家正末正在唱起一出《趙氏孤兒》:這孩兒未生時絕了親戚,懷着時滅了祖宗,便長成人也則是少吉多兇。他父親斬首在雲陽,他娘呵死在冷宮,那裏是有血腥的白衣相?則是個無恩唸的黑頭蟲。

〔程嬰雲〕趙氏一家全靠着這小舍人,要他報仇哩。

〔正末唱〕你道他是個報父母的真男子;我道來則是個妨爺孃的小業種!

這一段,讓裴琚聽着,不知怎麼總覺得有些觸心。趙氏孤兒,復仇伐命。他忽對着滿座縉紳呵呵笑道:“呵呵,趙氏孤兒,趙氏孤兒,沒想卻唱起了程嬰的故事。當今天下,不知有幾人還有懷——抱攬天下如攬孤兒。”他口裏説着,眼睛似看着在座的諸位,可目光卻似聚焦在不知多空茫的遠處。他的腦中,這時想起的,居然是那個他自己也沒見過幾面的妹夫。

蕭愈錚,那麼瘦而拔的身軀,卻有着那種真正的懷抱天下如攬孤兒的懷。他倒也真當得上是一個真男子。難怪欞妹會對他傾心如許。耳中只聽程嬰唱道:…向這傀儡棚中,鼓笛搬,只當做場短夢。猛回頭早老盡英雄。有恩不報怎相逢,見義不為非為勇,…言而無信言何用!

也不索把咱來廝陪奉,大丈夫何愁一命終,況兼我白髮髼鬆。

愈錚死前似乎真的曾想把他那個《肝膽錄》託付給自己,託寄天下有如託寄孤兒。可自己能接下嗎?當今之局,東密與清社俱虎視於側,已經夠亂的了。他必須要示之以弱一些吧?

滿座縉紳像都沒明白他在説些什麼。裴琚掃了他們一眼,卻知道,就在座中,這些南昌城中的世閥舊族,只怕就有不少人與東密、清社有種種説不清的干係。他忽從懷裏一掏,掏出了一個羊皮小卷——欞妹昨晚最後還是遣人把這東西給了他。

“我這些子得了一本新的戲文,倒真是一出絕好的戲文。文中盡有肝膽,可這天下,配唱的人只怕不多了吧?”眾人望向那有些發黃的羊皮小卷,只見卷頭有三個字清拔孤,力透紙背,似乎只在那筆意中就可看出題字人的風骨。那三個字卻是:“肝膽錄”旁邊有一人承顏笑道:“聽説裴大人可有着一副好嗓子。加上裴大人的風骨卓見,這天下,再好再有肝膽的戲文,只怕別人縱不配唱,裴大人也絕對配唱上一曲了。”説完,他一拊掌,就準備鬨動眾意,讓裴琚當筵歌上一曲。

卻見裴琚一擺手,悶聲道:“可惜我的嗓子早已倒了,這樣高亮雄壯之音是再也唱它不出了。”説着他輕聲一嘆,“所以,這戲文只怕早已不適合存在於世。”然後他一伸手,竟把那羊皮小卷徑自伸到桌上那煨着“一品鍋”的木炭之上。座間只聞一陣焦臭發出,在座之人人人瞠目結舌,卻也無人敢勸,眼見着他把那一卷羊皮小卷燒成了灰燼。

耳中只聽裴琚輕聲一嘆:“肝膽一錄空垂世,又怎奈,世事冰雪而已?”然後,他看起來真的很無力。

蒼華這一爪抓得極為用力。

他雙手十指穿了那個裝扮成夥計的人雙肩琵琶骨,那夥計肩頭的血登時急如泉湧。

可那夥計也當真兇悍,一路上在蒼華飛掠疾撲、全力避開騰王閣內外耳目之際,一擰身,身子竟倒勾而上,一‮腿雙‬向蒼華或鼻側、或會陰,或踢或踹,或以膝撞,或以踵擊,一下下全反攻向蒼華全身要害之地。蒼華雙手俱佔,一時無法反攻,只有全力扭身閃避他那一下下撞向自己會陰小腹的搏命反擊。

他出身鷹爪門,提縱之術本為拿手,可這樣的半空搏殺對於他而言也還是第一次。他不只要顧及那夥計的全力攻襲,眼睛還向下望去,只見前三後四,已有七個人影疾追而至。看他們的身手,果然都足以當得上一好手。蒼華心頭暗呼一聲“僥倖”若放任這幾人出手,今騰王閣上,裴都督縱保無虞,那也是一場足以震動江西的大亂了。

他這一下疾撲幾已耗盡全力,好容易才撲至湖畔一個雜樹叢中,四周無人,他雙手猛地用力一抓。只聽那夥計慘叫一聲——蒼華這一抓之下,已把他一雙琵琶骨生生抓斷,連同好大兩塊血。那夥計身子已經失控,從丈許高處直向下跌落而去。可他跌落前的一剎那,還是身子一翻,集聚全力,倒踢紫金冠!他發出了他終於得隙的全力一擊。

蒼華在空中閃躲不便,只覺一陣劇痛從小腹處傳來,這一痛真是痛徹心扉。他撲出之勢已盡,落地之際,一個肘錘,正擊在那夥計喉間軟骨上。那夥計雙目一翻,登時身登鬼簿。

蒼華雙手中還握着從那人肩頭抓下的兩塊血。這時痛得再也受不住,身子一翻,在地上滾了兩滾,勉強避開那追襲而至的士紳模樣之人和他僕從三人的聯手一擊。然後,他一抖手,手中那兩團血就直向那士紳模樣的人和他一個僕從臉上飛去。

那兩人下意識一接,接了後,雖兇悍為清社殺手,看着自己手中那塊還温熱的肩頭之,幾乎忍不住要彎嘔吐起來。

蒼華面對的是以一當七之局。江湖中,以一對多,拼的就是一個“快”字。他身子忽提縱而起,趁那接的兩人無暇救援,另一爪就抓向那另一個僕從喉頭。他鷹爪門修習的就是這一份撲如鷹隼、錯筋折骨的功夫。那人驚於他兇悍的同時,避讓不過兩招,已被他一爪捏住喉頭,只聽輕微的“咯”的一聲。又一殺手命喪於蒼華手底。

可接下來後面的四人已經撲至。蒼華一身黑衣的身影已旋飛而起,他的功夫卻只是一味的兇狠狂蕩,所出之招俱是貼身搏命之技。

對方或鎖或刀、或掌或尺,蒼華一雙硬的手上卻鮮血淋漓。他身在危境,但心裏也知道,江湖中,本沒有什麼絕對的高手,生死存亡不過都寄於一線之機。關鍵在這一線之機裏,你該如何發力,又何時發力!

蒼華的披風適時飄起,他的敵手共有六人。身後的敵手卻為他披風遮眼。蒼華已從那披風中跳出,近身、曲臂、扣腕、折肱。他的大小擒拿一十九手出手就是折筋斷骨之力。

他身後的三人一時以為他還在那披風之下,一招招兇狠招式盡向那披風擊去。可這一招招才才達及,他們心中正自狂喜之際,卻已聽得同伴二人的狂呼痛吼,然後自己也已劇痛突襲。

他們都是清社培養多年的殺手,無論當何局勢,本斷無這等痛呼之理。前面那三人神不由變了。然後,他們見那披風落下,對面的同伴有一人已委然倒地。另一人,此時、臂斷,腕斷,足斷,膝斷。蒼華出手居然是鷹爪門中最辣的——連蒼九也一向令門下慎用的“反折枝”

“反折枝”之術招式本盡為捉拿對方關節,捉住之後,反向就擰。這一路手法極為兇殘,所以鷹爪門中,就是同門對練,也絕對不用此術。

還活着的一人卻在蒼華爪下,他的一隻左臂肘處居然向外反折出去,腿的膝關節已斷,‮腿雙‬居然反向地跪在那泥地裏。他全身四肢虛吊吊地向本絕無可能到達的方向晃悠悠如大鳥折翼。那份晃盪蕩的慘狀一眼之下,幾已擊碎了前面那三人的再戰之念。他們顧不得看一眼蒼華,蒼華本人此時也已面蒼白。那領頭的一人定了定神,忽大叫一聲:“風緊,扯乎!”餘下兩人如蒙大赦,只見三條人影躍起,分向三個方向逸去。

蒼華卻沒有追。今,為了不至於在南昌百姓面前留下引起騷亂的痕跡,他開始擒得那扮做夥計的殺手後,鷹撲之躍本幾已傾盡他的全力。不虞之下,還被那夥計在一開始就施以痛擊。如果清社三殺手不退,鹿死誰手真是殊難逆料。他忽長了一口氣,腦子裏想起的,卻是裴琚。

騰王閣頂,青煙未散。裴琚失神只有一刻,腦中忽然想到:欞妹,欞妹決不可能這麼輕易地把這《肝膽錄》就這麼給自己燒了去。以她的聰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如此作為,不過是要暫緩目前危局。她也該會料到自己所謀也大,自己與她亡夫在朝中本為政敵。那她為什麼…還把這東西給自己?自己以高堂安危所繫之親情迫她,她卻會不會另有圖謀,將計就計,也以這一份所謂的親情暫時穩住自己?

他一抬頭,卻見騰王閣下,有一個素錦長衫的人忽然出身形,一隻眼那麼深地盯着自己。

牟奔騰!自己已燒了《膽肝錄》,明示自己與他們東密並無爭雄之心,怎麼,他們還不相信嗎?不信也就罷了,無論如何,那個矮小狂悍的蒼華,已為自己一瞬間的無力,給重新了出來相助自己。

裴琚靜靜地望着那個人的眼,手裏是《肝膽錄》燒後的餘燼。那人角微微冷笑,似在道:你我相爭,這還僅只是開始。江西之局,必定會動盪得永無止息。

座中一人嘆道:“可惜,可惜了那人的好字。”旁邊卻有一人岔開笑道:“提起字,倒讓兄弟想到了——裴大人,這騰王閣的正面中堂還空着,裴大人擅書法…備墨!今裴大人斷斷要留下些墨寶以為補壁。”那説話的正是南昌守王處機。下人早已在一旁大案上準備好了文房四寶。裴琚走至案前,微微凝思。東密、東密,清社、清社,你們真的就不相信我裴琚已醇酒婦人,打算終老於江西一地了嗎?

他忽提起筆,就着那濃墨,潑灑下了三個大字:罷、歌舞三字之中,中間猛地一頓。如寄塊壘,如示放棄。

字寫完後,裴琚似已頹然興盡。何必那麼盡心?天下爭奪原如此,且讓自己“罷、歌舞”吧。

暮雲滿天,餘陽卻突地一燦,為這才修繕的騰王閣塗上了一層看着如此安穩太平的金粉…

林中忽然有人鼓掌,蒼華神一變,冷冷道:“小十三,你出來吧。”林中這時轉出一個年輕人,只聽他笑道:“華哥,蒼姓一族中,你一直壓我一頭。我總算等到了今,你已違蒼九爺不得再助裴琚之命,這一次我沒料錯吧?你就等着咱們宗祠中的罰戒吧!”蒼華猛地一揚頭,小十三是與他在蒼門中競爭最烈的蒼遠的小弟,也是蒼家不可小看的一個年輕好手,但此人還不足懼。他抬眼看着那沉沉的暮靄,心中陡然到的是一份壓力。

林中又有兩人轉了出來,其中一人嘆息道:“蒼九爺果然沒有料錯,裴琚為人,善於作偽,善收人心。唉,蒼華呀蒼華,你就看不清裴琚真正的為人嗎?為了他,你這次可是犯了門中大忌。”那人年近中年,面上神情和淡,卻正是與蒼華齊名的華門華蒼。

他身邊還有一人默然無語,蒼華靜靜地望着他,只見那人瘦高的身形中有着一股飆勁兒——這就是與他在蒼姓一門中一向競爭最烈的蒼遠了。

那三人都在靜靜地看着他。蒼華矮小的身子就那麼孤伶伶地被遣棄似的站立在暮裏。他中忽起悲意——他的家,那個他從小生之長之、痛之愛之的家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只聽華蒼道:“蒼華,你束手吧,蒼九爺讓我們押你回去。”——族規家累,種種種種,人生在世,豈能如意…裴大人説得好呀。可,他畢竟做了他所想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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