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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古意 第二章山雨欲來風滿樓(1/1)

小椴/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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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紅欞靜靜地坐在黑夜裏。

與小稚失散已經一月有餘,除了那在舵落口船頭被餘老人掩之在口的一聲哭叫,此後她就再也沒哭一聲。

痛像一隻凌厲的爪撕扯在她的口裏,她的人卻是靜的。

——小稚,媽媽對不起你!她猛地仰了下頭,那動作極快,似乎要搖斷她的頸骨一般。

這些子,裴紅欞只要一閉上眼,一隻瘦的小手就似要向她心口尋求撫似的伸來。微曲着、蜷伸着、渴望着,似要從她心底抓出些什麼東西。可是,總要到那近可一握之距,一江水就憑空席捲而至,淹沒了那隻手,淹沒了孩子的哭叫…可她卻能看到,那孩子的小臉是笑着的,那笑中有着一種哭也不及的悲意!

這伸出水面的一隻手幾乎是她一個多月以來永恆的夢魘。她一次次聽到,小稚在那水裏低微地呼喊着:“媽媽、這水是深的,這江水是深的…”於是每到夜來,她就這麼苦苦坐着,靜靜望着歇身躲避之處窗外那黑漆漆的夜,不發一語。

餘老人默然地看着她,這裏是南昌城外的一處農舍。

快兩個月了,他們一路潛行匿跡,走得極慢,好容易才到了這裏。虧得魯狂喑於贛鄂兩省地界極,否則他們無論如何逃不過東密那遍佈的眼線與附骨的追擊。

餘老人看了裴紅欞一眼,不由嘆了口氣。

裴紅欞臉上有一塊焦痕,那還是當在胡大姑鐵鋪裏為炭火所燙留下的痕跡。餘老人盯着那傷痕,輕嘆道:“魯狂喑已依你之言帶着五剩兒先潛回他的萬柳山莊,然後遣人護送五剩兒暗地裏到諸暨——這對那孩子倒安全些。至於小稚,我和魯老頭兒都已暗裏遣人搜救,動用了我和他幾乎所有可以信託的人力,可至今…還是沒有任何消息。”他一垂頭,“可現在,你真的要我也趕去跟魯老頭兒會合以搜尋小稚嗎?我老頭子這兒倒沒什麼問題,可如果只剩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你,真有把握對付東密?”裴紅欞搖了搖頭,對付東密還能講什麼把握不把握?她苦笑了下,但她又怎麼能放棄小稚?她咬咬牙,她現在不能只想小稚,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辦。一抬眼,她定定地説:“我沒有,可是可能有人會有…我哥哥也許就有——您老可能還不知道,我哥哥就是現在南昌城裏的裴琚。”餘老人神一怔,然後目光中才有了一份瞭然:原來如此!他倒忘了她在未嫁前還是歷任三朝而尊崇不倒的裴尚書之女。

要説當今天下,惟一能免為東密勢力所侵、暫得清寧的只怕也就只有江西一地了。不為別的,只為執掌江西省權柄的原是裴尚書之子裴琚,那個早參權謀、位居要津的裴琚。

有他在,難怪裴紅欞可以那麼肯定地説,她現在也許、起碼兩月之內,不再受那東密勢力之。——但兩月之後呢?

“兩個月後,我就必須走了。我跟哥哥不是很合得來…其實,是愈錚跟我哥哥不是很合得來。我是他的子,即使在他亡後,也不能久避孃家。何況,還有他託給我的未了大事。”餘果老了解——裴琚出身世家門第,裴家號稱“一門滿笏、父子三尚書”裴琚外放之前也曾擔任朝中的工部尚書,而其父裴老尚書曾掌户部歷經三朝,其祖更是以尚書之銜致仕的,所以他要維護持的只怕就和蕭愈錚大有不同。至於他那金紫當身的富貴習氣,想來也與一向清簡的蕭愈錚合不來。

餘老人一直沒有細問蕭愈錚託給裴紅欞的到底是何物,他情知必然干涉到極大的隱秘。這時他卻不免要問了。

裴紅欞從頸下掏出一卷東西,輕輕把它放在身邊案上,低聲道:“這就是東密想要的,也是愈錚臨死前託給我的東西。”那是一卷細羊皮,因為貼身久了,沾了汗氣,泛出一種陳象牙的黃,“想來它也就是令我母子活活分離的原因吧…它叫《肝膽錄》。”她抬目一顧,雖值七月,那“肝膽錄”三字一經吐口,卻似在這七月飛火的天氣裏猛地升起一抹凜冽。

餘老人“咦”聲道:“《肝膽錄》?”然後他吭了一聲,“東密想要的就是這個?”他久經世事,情知此事必關聯極大,但那不是他所關心的,“也好,反正時間拖得越久,可能對咱們反而越有利。”裴紅欞疑惑地抬起眼:“為什麼?”照理説時間拖得越久,東密籌劃就越細,自己也就更無可能逸出他們那不死不休的追殺,怎會反而更有利?

“你有沒有覺得出了潼關以後,雖屢遇追殺,也遭逢了一兩撥搗亂的小匪,但這一路上還是頗為平靜?東密並沒有真正大張旗鼓地阻截,這可不符他們一貫行事的風格。他們向來是殺一儆百、橫行無忌的。你有沒有想過他們這麼隱忍的真正原因?”裴紅欞微微一笑道:“那還不是靠您老當年‘大關刀’闖下的聲名。”餘老人微微苦笑:“你高估我了,也低估了東密。他們不會懼我這麼一個半截身子已入土的人。我想,他們怕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人。”裴紅欞面上神情一怔:另外一人?

餘老人用一竹籤通了通積滿了油的旱煙管,又在腳底磕了一下,才悠悠道:“你有沒有想過,東密視蕭御史如眼中之釘、中之刺,為什麼在他活着時卻不曾下手,直等到他死?”裴紅欞愣了下,這個她卻沒有想過。她不是江湖中人,所以也不懂江湖上的常情。只聽她喃喃道:“也許,他們是忌着亡夫畢竟是朝廷命官吧?”餘老人不由笑了,咳了兩聲:“呵呵,這個倒不會。他們在朝中底也硬,何況蕭御史畢竟還不是朝中顯宦。雖説他手創‘清社’,清譽久著,但畢竟在朝廷中不像你哥哥這樣的世家子弟,底不深,朝中除了清,怕也並無強援。你嫁給愈錚這麼些年,就沒見他遇到過什麼刺殺?”他視裴紅欞如子女輩,所以喚她亡夫之名也就直稱“愈錚”了。

裴紅欞想了下:“這個,我卻還沒有想過。”她忽然臉上一紅,多了一分羞,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提及什麼。見餘老人靜靜地還在等她説話,她遲疑了下才道:“我只知道,五年前,也有人想過下手。據説那幾個人在長安附近的臨潼還算薄有聲名,好像叫什麼‘臨潼五鼠’。但後來,他們卻為一個…女子所阻。那女子似是在江湖上也大有聲名,她對…愈錚似是一向頗為關心,是愈錚在臨潼任上結識的一個…知己。她曾經留刀示警,後來似乎就是她出手把這事擺平了。愈錚沒有瞞我,但…我也沒細問。”她與蕭愈錚一向相敬如賓,兩人俱覺彼此是自己一生摯愛,但碰上情上的尷尬事卻一向心知即止。

餘老人世事達,當然聞言就猜得出大致內情,便也不提這段尷尬舊事,淡淡道:“你説的可能是那‘窈娘’程非吧。她雖不錯,但以她的功夫聲名,卻也不至於讓東密忌憚如此。記得你曾跟我説過,你亡夫過世前,曾讓你帶着孩子回他老家諸暨,還跟你提及‘蕭門’二字,説只要到了那裏,只要找到一個人,就是天大的事,也自有他一劍承擔。”裴紅欞點了點頭,道:“不錯。餘伯,你知道他説的是誰?”餘老人面上忽有一種若羨若敬的神情:“…我也是猜的,如果我猜得不錯,那人應該是他。”

“誰?”餘老人忽然立起:“蕭驍!”裴紅欞一愣:“蕭驍?”餘老人彈了彈手中旱煙管裏的殘葉,振聲道:“長青一劍已在手,天涯誰此更蕭騷?嘿嘿,我餘孟此生不慣夸人。但如果你亡夫説的果然是他,那麼他不能還有誰能?天大的事他也會為你承擔了!”廚房裏還有剛才裴紅欞下廚炒就的那股新韭煎蛋的香氣,這是一股平常的農家味道。餘老人聞到這份香氣,心中就不免一陣動:裴紅欞當此夫亡子渺之際,卻還能關心自己一個老頭子的胃口…他沒有説什麼,他在走之前,還有些話要告訴裴紅欞:“其實,我雖避居臨潼,衰朽終老,但人在江湖,這些年的事情我也多有留心——包括朝廷上的傳聞,江湖中的爭鬥。我雖不,但一等一的大事,也少有我沒記住的了。你可知我當時為什麼要接你的鏢?”裴紅欞默然。

只聽餘老人又道:“起碼有一半的原因是,你是他蕭某人的遺孀。愈錚鐵骨立世,我雖身在江湖,卻也一向欽敬。但欽敬之餘,也頗為惶惑:以他之傲,以他之全無避忌,以他之數觸強權、何況還是一意跟江湖上最兇悍最隱秘的‘東密’作對,他憑什麼還能活得好好的未遭暗算?”他深深地了口旱煙,“後來,我聽到一些傳聞,才大致猜到箇中隱秘。愈錚他似與諸暨蕭門中一人大有關聯。你久處深宅,可能不知,以你亡夫所行,東密之人打算除他只怕非只一次。但據江湖傳言,有一個蕭門的人出了手。他一出手沒有針對別人,直接挑上了東密中的‘武痴’畢何耽。那一戰的結果沒有人知道。但據説他與東密約定,只要有他在,那蕭御史有生一,東密就要答應他一天安穩。他不犯東密之事,‘東密’也不可動你亡夫一。東密此後屢遭蕭御史直言彈壓,卻一直隱忍,其中緣由,就是為此。”裴紅欞一愣,沒想到原來還有這段隱情。她遲疑道:“那人有這麼大的能為?”餘老人“嘿”聲道:“你以為東密會情願如此?九年前,蕭御史上書説關右馬匪橫行無忌,請令善兵之人兵討之,此後驃騎將軍魏霍延率參軍陳去病同赴征討,其後果然關右一靖。可你知道不,他這麼做,卻大大得罪了一干關右豪雄。別人不提,號稱‘祁連鐵騎、縱橫無忌’的祁連馬上劍一派就已發誓要取你家相公人頭。可是,嘿嘿,嘿嘿…”他一揚眉,“當時我也聽到風聲,雖然自己身上餘債未了,不好出頭,但也忍不住想代這朝中難得的一個清廉御史出手一把。為此,我還特約了好友魯狂喑。但對付那馳名北的馬上劍一派,我也全無自信,就是螳臂當車、略盡綿薄之力罷了。沒想沒等我動,魯狂喑卻已打聽回消息,説是那三十六鐵騎,居然在一夜之間,被人盡誅於祁連山木須的深溝大寨之內!你可以試想那一劍的縱橫劍氣!‘來時三十六,去時十八雙。長青一劍過,關冰雪霜!’此事一過,就有這四句口號傳江湖。嘿嘿,有此一事,你説,東密就算屢有不滿,如何還敢輕易而發?”他這一席話堂堂皇皇言來,越盡現,連裴紅欞聽得也不由血脈一張。

只聽餘老人續道:“只是我料東密這些子雖然稍為安靜,也是在做準備,他們這次決不會再讓《肝膽錄》輕易轉入他人之手了,所以計劃一定極為周密。但據我想來,他們也並不想讓蕭驍得知此事,估計他們還沒想好安撫他的辦法。不好辦的是…他們當初的承諾只是對你亡夫一人而言,如果他們再度出手,只怕就不像上幾次那麼好對付了。這兩天我費力甩掉他們的眼線,你可以避入你哥哥府中,我也答應你回頭去找小稚。但你要記住,就算有你親哥哥翼護,你也萬不可掉以輕心。

“東密這一次傾力追殺你們母子,想來你們手握的東西已干涉到他們的生死。”他咳了一聲,“還有…”這個一向果決的老人話裏忽也現出一抹遲疑,“紅欞,我知道你心裏的苦,夫亡子失…但就算小稚真的有什麼事,你也切不可…切不可起那輕生之意。”他叮囑完這句,才像心安了些,雙眼期盼地望向裴紅欞,等她的一句諾語。

裴紅欞垂下眼,半晌無語。死?死該是天下最簡單的事了吧。最後她用指輕撫着那羊皮小卷,輕聲道:“我不會。我還有它。雖然我一個女子未見得能於世事有所助益,但這是愈錚生前的囑託,只要這事未了,我不會效那愚夫愚婦所為,不負責任地以死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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