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夜 第一百三十六章“血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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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我們準備分開步子的那一剎那，我的餘光裏瞟到賓館服務枱裏冒出一個腦袋，緊接着就是“噠噠噠”的好幾槍過來。本能的，我就彎下，用手護住頭部，沒空想着去還擊。

好在子彈沒有打中我。

噠噠噠，噠噠噠，吳林禹幾個三連發回擊過去。拋出的、滾燙的彈殼都砸我頭上了。所幸都沒有掉進領子裏，要不然真就跟馬兒烙鐵印一樣痛苦了。

吳林禹一陣還擊之後，槍聲便停了下來。我直起板，放下手，看到黑皮靈的從服務枱上翻了出來，準備跑到門口去。吳林禹立即開槍，想阻擊他，可他手裏的槍就響了兩聲，就尷尬的熄掉了火，沒子彈了。

這兩槍也沒能打中黑皮，只見吳林禹沒有猶豫，他奔出步子，捏住步槍的護木，將槍倒置在手裏，朝他追去。

“王前輩好像中槍了，你快去看看”吳林禹頭也不回的吼了一句。

等我腦袋裏處理完這句話，轉過頭時，已經看不到王叔了。

低頭一尋，他已經躺在了地上。

躺在了地上，還閉着眼睛。

握在手裏的槍一滑，霎時間，我的腦袋好像是撞到了大理石的稜角上，空白一片。王叔，被黑皮的子彈打中了我回過神，立即跪到他身邊，移過掉落在他身旁的槍，想把他扶起來。王叔可能沒中彈，只是和我一樣躲子彈的時候沒站穩，給摔到地上去了。

但手掌剛把王叔的後腦枕起來的時候，我看到，在他衣服的部處破開了兩個，還有鮮血滲出的樣子。

是真的，中子彈了。

我沒有多想，我扶起王叔的桿，讓他坐了起來。然後，我拖着他，把他移到那張滿是撲克的桌子旁邊，這樣，他就能靠着桌子坐着了。

“王叔”我搖着他的肩膀，焦急的喊道“王叔”終於，王叔聽到我的呼喊，睜開了眼睛。他又以之前那種虛弱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閉回了眼睛。

嘿，還活着我好像是撿到了希望。

他幾乎沒有動嘴，聲音極低的説了一句:“來晚了。”

“什麼”我立即問他。王叔不是沒被打中腦子嗎，怎麼開始説胡話了我就説你該讓我扶着走吧，你非要裝硬朗，硬朗吧，還是沒硬過子彈，我在心裏怨道。

他口滲出的血越來越多，我摸了一把，滿手沾滿了血。看着手掌上的滿滿的鮮血，我有些頭暈。

這他媽怎麼回事怎麼跟電影裏不一樣就中了一槍，就這麼多血出來不是説好的連中數槍也能繼續戰鬥嗎暈暈乎乎中，我又想到，既然血了，那就得止血。對，止住了血，説不定王叔就能撐住了。以前一個新聞不是説嗎，有人腦袋中彈了都能活下來。對，止血就能活這個念頭一起，我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四處扭頭，尋找能止血的東西。

是的，就算是在心理活動中，我還是不忍心用“死”這個字。我不相信王叔會死，我能救他。

止血，止血，什麼他媽的能止血當然是紗布，可我他媽現在去哪裏找紗布我按着王叔的傷口，小着氣，努力的讓混亂的大腦冷靜下來。衣服，對，衣服説不定可以能止血。想罷，我立即下了羽絨服。但是羽絨服裏邊全是絨，止血功能應該不太理想。我只好又下一件。

衣，衣也不行，血肯定會從衣裏的縫隙裏出。

那就只有再一件了。或許穿最裏邊兒的棉衫效果不錯。

但棉衫前還隔着一件衣服，看着王叔口伸出越來越多的血，我急不可耐，焦急之中直接擼起薄衣的袖子，扯好棉衫的袖口，直接咬了下去。

我沒想到我的牙齒能有這麼大的力量，一咬一扯，衣袖處就被我咬了一大塊下來。雖然有些不平整，面積也太小，但應該能湊合着用吧。

然後，我抖着雙手，拉開了王叔外衣的拉鍊。在王叔快速的鼻息聲中，他突然微睜開了眼睛，然後緩緩的舉起手，按住了我的雙手。

他對我搖搖頭。

搖着搖着，我的淚水一湧而出。

王叔明白自己是沒活頭了，不想讓我做無謂的抗爭。

説實話，我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在做無用功，沒有奇蹟出現的話，王叔是活不了了。可我寧願自己騙自己，相信自己能救回王叔。但看到他自己都不抱希望了，我心裏那股努力壓抑住的情緒，即刻爆發了出來。

很多時候，做一件事情，付出再多你都不會喊苦叫累，但只需要對方的一句否定，就能擊垮你所有的心理防線。

看到王叔平靜的搖頭，我差不多就是這種覺。

我放下那塊承載着我渺茫希望的布料，失聲哭了起來。

因為我明白，王叔要死了。是真的要死了，誰都救不回來他了。

死了，你這個倔強的老頭，怎麼要死了明明戰場上都能活下來，病毒也沒毒死你，你怎麼就被幾顆子彈打死了我不想你死啊在越南的故事，你還有好多沒講。

狗，也只有你一個人會燉。

香煙，也總是你叫我一起。

我他媽一直把你當真正的親人看吶你真不能死啊，王叔。

真的不能死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都快看不清王叔的臉了。我真想把這些話全抖給王叔聽一遍，可我的嗓子裏只能發出嬰兒般的、最原始的哀嚎，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什麼話都説不出來。

突然，王叔的眼睛又睜開了，他再次舉起手，按在我肩膀上。

“不哭，”他擠出笑容説“給我最後一口煙。”

“好，好，好”我抹乾眼淚説。我往身上一摸，發現羽絨服沒有穿在身上。抓過羽絨服，我胡亂的捏來捏去，終於捏到了煙盒。

撕開煙盒，我抖着手，取出一支放到王叔的嘴裏。香煙被我沾滿鮮血的雙手一碰，香煙就上滿是鮮紅的指紋。

煙霧升起，王叔咬緊香煙的過濾嘴，閉着眼睛輕輕的了一口。

然後，他咳嗽了一聲，嘴裏的煙立即掉了下來。我又抹了一把眼淚，湊過頭去，想幫他把煙頭撿起來。

低頭的瞬間，王叔好像説了句什麼。

我側過頭，湊得更近些，想聽清。

“要活好。”他閉着眼，低聲唸叨着“要活好。”我撲在他的肩膀上，再次放聲哭了起來。

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

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也許我倒下，將不再起來。

你是否還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

也許我的眼睛，再不能睜開。

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懷也許我長眠，再不能醒來。

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脈。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