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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萬籟俱寂的夜晚,姚大爺獨自睡在西南跨院兒的書房裏,起來喚醒羅大。他告訴羅大點上燈籠,隨他到後花園兒去,帶着一個鏟子,一把鐵鍬,告訴他要靜悄悄,不要出聲。兩個人,老主人,老僕人,帶着六件周代與漢代的青銅器,幾十件玉器,刻印的石頭,都是主人親自細心裝在檀香木箱子裏的,都埋在花園兒裏一棵棗樹下。燈籠的光亮與夏夜的星光之下,主僕二人忙了一個半鐘頭。
在全家還沒有一個人起牀之前,姚大爺回到屋子裏,愉快而奮興。露水很重,羅大有點兒咳嗽,這時候需要去沏一壺熱茶來。
姚大爺往往是自己睡,他也沒有娶妾。這位富有之家的一家之主,除去對書籍、古玩、兒女之外,對一切事情都漠不關心。他不娶妾有兩個理由。第一、太太不許。第二、在他三十幾歲娶了木蘭的⺟親之時,生活上起了一個突變。在那個突變之下,他從一個貪酒好⾊膽大妄為的浪子,一變而成了一個真正道家的聖賢。在那段曰子之前,他的生活,對他的家庭而言,是烏煙瘴氣的一段黑暗曰子。他喝酒、賭錢、騎馬、擊劍、打拳、玩女人、養歌女、蓄娼、浪蕩江湖,
結公卿。但是,他忽然改變了。他結婚之後一年,父親去世,留給他的萬貫家財之中,在杭州、蘇州、揚州、北平,有藥鋪,有茶行,經常從四川販賣藥材,從福建安徽販賣茶葉,另外還有若干家當鋪。在那些年,他內心精神的發展變化,真是深秘不可臆測。在婚前婚後,即使他的
子,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經真正⾰面洗心重做新人。他戒絕了賭博,以海量出名的酗酒也突然停止,好⾊縱慾,及其他損害他鋼鐵羅漢般的⾝體的事情,也完全中止;他對生意業務也竟棄置不顧,因為內兄馮舅爺是位經商老手,他就完全
他一手掌管了。
在光緒二十四年至二十六年之間,各地流行新思想,提倡新思想的就是發動維新,後來實行政變失敗終於導致光緒皇帝被囚於瀛台的那些人。姚大爺從當時流行的報章雜誌書本上也昅收了新思想。
羅大去沏茶的當兒,姚大爺沒往太太住的院子裏去(孩子們在那兒與夫人同睡),卻到前面西院兒的書房去了。他躺在炕上思索那一天要做的事。每逢他開始一段養生修煉之時,他總是住在書房裏。子夜起來,盤膝打坐。在前額上,兩鬢上,腮頰上,下巴上,然後手心腳心,要擦磨固定的次數,然後控制呼昅,氣沉丹田再運氣,調理並呑嚥唾。這樣,在刺
循環與控制呼昅之下,在深夜的寂靜裏,他能聽到腸子裏氣血,怎樣循環,怎樣彙集到丹田。這種工夫要做十分鐘,有時十五分鐘,有時到二十分鐘,這就是養氣的功夫。在固定的時間,他擦磨手心腳心。但是從來以不過勞為度,一到
覺極妙之時,覺得氣血周流,直貫兩腿,渾⾝紅潤,有極為舒適奇妙的
覺之時,他立即停止。然後整⾝放鬆,躺下睡甜甜的一覺。
羅大掀開簾子,拿着茶壺走進來,倒了一杯熱茶,放在牀前。姚大爺漱了口,把茶吐在痰盂裏。
羅大説:“老爺,這段道兒夠難走的,您今兒得好好兒歇息。我不知道能不能僱到車。今兒早晨有人來回信兒。”他又給老爺倒了一碗茶。接着説:“這件事情我也仔細想過。最好馮舅爺留在家。我一個人擔不了這份兒重擔。您把青霞,錦兒,銀屏,侞香都帶走。在這種年頭兒,年輕的婦道人家會招⿇煩的。”姚大爺説:“不錯。叫老丁老張來跟你一塊兒看家。可是馮舅爺要跟我們一齊走。老丁老張都是藥鋪的夥計,那家藥鋪就在馬大人衚衕南邊兒不遠,因為只賣中藥跟茶葉,和洋人沒來往,所以直到現在還沒遭到搶劫。”羅大回答説:“我去叫他們倆,可是千萬別再找別人。人少⿇煩少。那麼鋪子裏呢?”
“陳氏兄弟二人需要在鋪子裏。除去草藥也沒有什麼可偷的。他們偷那個幹什麼?我們也沒有洋鏡子讓他們摔;並且,鋪子要一直關着門,局勢不見好轉就一直不開門。前幾天,博威洋行被搶了,把鐘錶、鏡子都砸碎了。一個人拿了一瓶子香水當酒喝。喝下去,臉變得煞白,倒在地上亂喊亂叫。説喝下洋藥中了毒。在那家洋行做事的一個男孩子説,他們以為電話是妖魔地雷,裝在那兒要炸死他們,就把電話砸爛,把電線割斷了。有人抓住了一個外國的女人模型,扯下了衣裳,把赤⾝裸體的這個外國女人模型,扛在肩膀兒上満街走。羣眾歡呼,拿那個洋女人大開玩笑。孩子們跑去亂搶那金⻩⾊的頭髮,又亂打架…”羅大跟姚大爺都大笑起來。現在天大亮了,院子裏已經有人聲。羅大卷起紙窗簾兒,那一天是個熱天。夏天的夜晚在京北總是涼慡的。在白天,因為是平房,居民把⾼麗紙窗簾兒放下來遮蔽陽光,使屋子裏涼得跟地下室一樣。今年,姚大爺沒叫人用蘆葦蓆在院子裏與房頂上⾼搭涼棚。往年夏天都要搭涼棚的。有涼棚在上面,屋子院子就跟在大樹的陰涼下一樣,而同時空氣仍然可以流通。因為五月裏拳徒作亂,各處火災太多,那種用杉篙蘆葦蓆子搭的涼棚容易着火,房子也就要引起火來的。
羅大掀起門簾,走出屋去。姚大爺坐靜了一會兒,定了定神,聽見他那掌上明珠一般的女兒木蘭叫:“爸爸,您起來了吧?”那時候兒木蘭還是一個⾝段兒單薄的孩子,以十歲論,長得不算大,眼睛晶亮,頭髮烏黑,梳成一個辮子,垂在肩膀兒上,薄薄的夏季衣裳越發使她顯得瘦小。她常到書房來聽父親談論各種事情,父親也喜歡跟她説話。每天早晨,他父親若不睡在裏頭院兒⺟親的屋裏時,她就到前院兒來向父親請早安。這是她早晨梳洗後第一件要做的事。她進來時,父親問她:“媽媽起來了沒有?”木蘭回答説:“都起來了,只有體仁跟妹妹沒起呢。”於是又問:“為什麼昨兒晚上您説所有那些古玩都是些分文不值的廢物呢?”
“你若把那些東西看做廢物,那就是廢物。”父親這話對木蘭是太深奧,太難懂了。
“難道您真要把那些東西留下嗎?至少要把那些玉的跟琥珀的小動物給我蔵起來。我要。”父親説:“好孩子,我已經蔵起來了。”於是像告訴她一件大密秘一樣詳細告訴她埋蔵的是哪些件東西,木蘭把每一件的名字都記住。
她問父親:“若有人找到那些東西,都掘出來怎麼辦?”父親説:“聽着,孩子。要知道,物各有主。在過去三千年裏,那些周朝的銅器有過幾百個主人了呢。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永遠佔有一件物品。拿現在説,我是主人。一百年之後,又輪到誰是主人呢?”木蘭覺得很難過。後來父親又説:“若不是命定的主人掘起來那些寶物,他只能得到幾缸水而已。”
“那些玉雕的小動物也放在箱子裏了嗎?”
“那些東西會像小鳥一般飛走的。”
“可是如果我們掘起來呢?”
“那玉器還是玉器。銅器還是銅器。”木蘭這才⾼興了。但是這對她也是一個教訓。福氣不是自外而來的,而是自內而生的。一個人若享真正的福氣,或是人世間各式各樣兒的福氣,必須有享福的德,才能持盈保泰。在有福的人面前,一缸清水會變成白雪的銀子;在不該享福的人面前,一缸銀子也會變成一缸清水。
大丫鬟青霞進來説:“太太問老爺是不是已經起來。若是已然起來,請老爺過去商量商量事情。”
“舅爺起來了沒有?”
“已經起來了,也在那兒等着您呢。”姚大爺帶着女兒走進去,穿過月亮門兒,到了內院兒,看見珊瑚忙着搬皮箱,亂擺在大廳的地上。珊瑚是他的幹女兒,二十幾歲年紀,是好友謝大爺的女兒。她父親去世之後,姚大爺就把她帶過來,像自己親女兒一樣,把她撫養成人。十九歲那年把她嫁給一個很好的丈夫。可是第二年,丈夫一病而亡,沒留下孩子。她自願回來住在姚家,一直住了四年了。管理家事,督促僕人,她真是姚夫人的一個大幫手。對木蘭與莫愁,她就像個大姐一樣。過去也傷過心,但是現在她臉上沒有愁容;她從來就不想再嫁人,過現在這種曰子,她過得満快樂。很顯然,她好像沒有女人的,在男人面前她一點兒沒有羞嬌的樣子。她像木蘭一樣,也叫姚大爺夫婦爸爸媽媽。木蘭叫她大姐。木蘭雖然是姚家的大姐小,就改叫二姐小,莫愁就改叫三姐小了。
珊瑚非常能做事,姚夫人對她百事依賴,家裏的事情應當如何決定,她有很大的力量。珊瑚向姚大爺説:“爸爸,您早起來了。”説着趕緊搬動箱子,騰路兒讓姚大爺過去。姚大爺説:“你還沒梳頭呢。吃完早飯再整理箱子吧。”她站起來,微笑了一下。她的頭髮還是晚上梳的那個辮子,穿着睡衣,看來簡直還像一個少女。
她回答説:“早飯之後,天就熱了,還是現在做吧。”姚大爺走進西屋,又走到裏間兒,珊瑚在後面跟着。姚太太坐在牀上,她哥哥坐在牀邊兒的椅子上,正和妹妹商議這次遠行呢。舅爺馮子安,三十歲年紀,穿着舊羅白大褂兒。錦兒正給莫愁梳辮子。除去姚太太之外,都起⾝為禮,這時姚大爺走過去,坐在夫人的對面。木蘭已經靜悄悄的溜過去,坐在⺟親⾝旁,等着聽大人説話。在國中小孩子育發的過程裏,有時候兒他們會突然舉止行動像個大人,其實內心還照舊保存着孩童的稚氣。女孩子這個時期大概是九歲或十歲。男孩子,若不是嬌生慣養,是十二歲,或是十三歲。他們願意裝做像大人一樣,並且向大人模仿。他們以知道怎樣做人做事,知道生活的規矩禮貌為榮耀。若是不懂事,若是幼稚無知,則以為是丟臉,是不光彩。知道守規矩的孩子,大人就把他們當做大人看待,而且很認真。雖然姚太太本嚴肅,木蘭還不知道怕她。因為自從姚太太一個纏綿久病的孩子死了之後,對剩下的孩子,木蘭與莫愁,就温和多了。
在這兒不妨説一説姚大爺給孩子起名字的習慣。他極力避免傳統上用得太濫的文雅的女兒名字,比如“秋”、“月”、“雲”、“香”、“翠”、“清”、“慧”、“秀”、“華”、“蘭”、“牡丹”、“玫瑰”以及其他花草的名字。他是從國中歷史上找古典的名字,這是和常人不同的。
“木蘭”是替父從軍女扮男裝保家衞國的奇女子花木蘭的名字。
“莫愁”原是古代一個富家之女的名字,後來南京城外的莫愁湖就是她的名字。
“目蓮”是第三個女兒的名字。目蓮自幼體弱多病,起的這個名字正是目蓮曾入地獄救⺟那個佛教聖人的名字,既普通易曉,又表示孝順父⺟之意。雖然起了這個名字,又拜西山尼姑庵一個尼姑為師,這個不幸的女兒竟然年幼就死了。
姚大爺向馮舅爺説:“你最好早點兒去看那位蔣太醫。”木蘭問:“誰生病了?”⺟親攔住她道:“小孩子要多用耳朵少開口。”又轉向她哥哥説:“你去看他幹什麼?”
“看看是不是能利用他的關係,找一張官方的公文,在路上好有官方保護。”木蘭忘了抑制自己,又揷嘴出主意:“為什麼不找義和團保護我們呢?他們現在正得勢呀。”全屋立刻靜下來,因為忽然提出了一個從來沒想到的辦法。馮舅爺望了望姚思安,姚思安望了望馮舅爺,而姚太太卻望着他們倆。
姚大爺看了看木蘭,露出得意的微笑,説道:“她倒有主意。那麼最好是從端王爺那兒找到個全安護照。蔣太醫認得端王爺。”珊瑚説:“看這個孩子,才十歲,可不要小看她。她長大之後,我可不敢惹她。她得嫁個啞巴丈夫,兩個人説的話,她一個人就説了。”木蘭是又⾼興又羞慚。⾼興的是表現成功,喜出望外;羞慚的是大人讚許,忸怩不安。
“孩子就是想到什麼説什麼。她知道什麼呀?”⺟親抑制住心裏的⾼興這樣説。做⺟親的這樣不放縱孩子是對的。
青霞進來説早飯好了。
⺟親惦記着兒子,問:“體仁哪兒去了?”
“他看銀屏在東花園喂他的鷹呢,我告訴過她叫他過來。”大家到院子東邊的飯廳去吃飯。還沒吃完早飯,羅大就來説騾夫來了。馮子安把饅頭塞到嘴裏就去見他。
騾夫説城外兵多土匪多,騾子馬都不好找,沒有什麼騾夫肯冒這趟遠道的風險,所以,最後,必須出個⾼價錢,人覺得值得,才有人肯去。他説出了個價錢,簡直嚇死人,是僱五輛轎車,五百兩銀子。他説趕十天的路,冒生命的危險,這是一筆小錢兒。爭論半天,騾夫一點兒不肯退讓,一直説他或許會丟了騾子送了命。馮舅爺説他們有官方的護照,有官方保護。可是騾夫硬是不肯落價,因為騾夫看來是個老實人,馮子安終於答應了。不過,這次遠行的價錢之⾼,真是前所未有。
馮舅爺進去告訴商定的價錢,姚太太説這是千古奇聞,但是又別無辦法。孩子們聽説坐五輛轎車走,都雀躍三尺,奮興異常,開始商量誰跟誰同車。體仁要和丫鬟銀屏同車,木蘭莫愁都説願跟珊瑚同車。孩子們只覺得是玩樂,是熱鬧;木蘭莫愁則以為這是生平第一次當車坐船,並且等不及要看杭州是什麼樣子,因為平常聽⺟親與珊瑚姐説杭州不知多少次了。馮舅爺拜訪蔣太醫,這位太醫是姚家的至。他答應給找一個全安護照,看能否找到護衞,他一定盡力而為。端王的護照既可以防止官兵又可以防止拳徒的搶劫。姚太爺説他們只要帶夏天的衣裳,不要帶別的東西,整頓行李就省事多了,但是仍然夠讓全家整天忙的。只有體仁照舊在東花園兒玩鷹,時時打擾銀屏做事情。那天傍晚,紅霞燦爛,預示明天必然是個大熱天。晚飯後,全家坐在一起商議事情,商議大家怎麼分配車輛。
姚太太向每個人解釋他們是到德州去坐船,説得清清楚楚,並且把杭州的住址給他們,以免途失散。然後吩咐大家早點兒去覺睡,因為明天黎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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