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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沒接。陳沐陽繼續連着打了三個,都沒接。到了第四個電話,對方接了,他沒等對方開口,劈頭蓋臉説道:“要拿錢就快點下來,我還有事。”對方沒吭聲,可是很快傳來“窸窸窣窣”的被子摩擦聲,接着他聽見陳慶南啐罵了幾句,而後對他説道:“二樓北面,你把錢拿上來,老子不下去,”陳沐陽踩着石階往上走去,到陳慶南家門口正想敲門時,門卻從裏面“咔嗒”一聲開了。
***開門的人是一個陌生女子,裹着寬大臃腫的豔睡袍,光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染成棕黃
的頭髮蓬亂地披散着,頭頂已經長出了黑
髮
,金
與黑
奇怪地
融在一起,一雙空
的雙眼無神地看着他。
他微愣,知道這應該是父親現在的女人,沒來由地口很悶。父親抱着的女人不是他母親,他卻要來給這樣的爹送錢,只因為他不想讓宋怡然遭受這紛擾,而他的母親也不知在何方。
以前的他像個皮球,被父母踢來踢去,現在的他是一個自動取款機,父親要錢了還得乖乖地雙手奉上鮮紅鈔票。
思及此,原先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慢慢緊握成拳頭,眼神中逐漸出冰涼的漠然之
,而眼前的這個女人,陳沐陽匆匆掃了幾眼,只覺她好似帶有成
風韻,可眉眼之間又有點空
與不諳世事的純淨。
是一個猜不出年紀的女人。
“請讓一下。”陳沐陽側身進去,陳慶南還光着膀子躺在鐵牀上睡覺,牀邊散落着罩、三角褲、襪子、棉褲,垃圾桶裏扔進了幾隻用過的劣質避孕套和針頭,冷凝的
胡亂地黏在垃圾桶裏的紙盒紙巾上發出腥臊味兒。
陳沐陽走到牀前,將懷裏一打鈔票重重地扔到他臉上。陳慶南一下子從牀上跳起來,正準備罵人,鼻間鑽進了專屬於紙鈔的油墨味,頓時欣喜地蘸了唾沫,一張一張仔細數起來“好小子,掙的錢還多?”
“夠你花久了。”
“讓你拿錢就拿錢過來,老子花兒子一點錢怎麼了?還説什麼沒年終獎,再耍花招,保準讓你舅曉得你這白眼狼畜生搞了他女兒的事。”陳沐陽臉發青,破口大罵:“你這種人真他媽有病,關舅舅和她什麼事?再
話一句,我就報警了。”
“喲,急了急了,看來是真的很喜歡她啊,哈哈!”陳慶南出黃牙拍着牀板大笑“你去報啊,不就是進戒毒所,不像別人販毒的直接槍眼子一崩翹辮子,你很難過吧?
報警有啥用呢?你抓你老子進去,老子就在警局門口罵你個崽種強姦表姐搞亂倫。一把老骨頭了。
什麼話講不出來?不信你去試試?強姦哦,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侄女完嘞。”這一番無賴的話卻讓陳沐陽頓時啞口無言,宛如一個雕塑呆呆傻傻地愣在原地。
陳慶南毫不在意地譏笑了幾聲,又用手抹了一把骯髒的老臉,盯着兒子陰鬱的眼神,突然諷刺道:“我賭你們沒結果。”陳沐陽一下子凝固僵硬的表情正中他下懷。
他就像一個做壞成功了的老惡,一邊“咯咯”地樂不可支,一邊繼續嘲諷:“她爸,以前我見他的時候,就覺得他是個特傳統特犟的老實人,雖然跟你媽不同。
但他們兄妹倆脾氣倔這點上倒是像得很,到時候指不定將你們掃地出門呢。連我這種沒文化的人都知道有一句俗話叫“紙包不住火”你,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生,所謂的英白領,不會不懂吧?”陳慶南不出所料地在兒子臉上找到了幾分怯懦,又看到他硬着頭皮,冷聲道:“老東西,關你
事。”
“是不是覺得心裏很不?很難過?很害怕?要不要跟着你爹試試4號,
一口,什麼狗
煩惱都沒了,
得要死,還能一夜七次。你以為你們這種白領裏沒有人
嗎?多了。”老東西的倒八字眉鬆鬆垮垮地舒展着,鬼魅一樣的哄騙聲讓陳沐陽頓時汗
豎起,他瞳孔放大,面前突然閃現出很久以前父母相依相偎着在破敗的舊風扇前
毒做愛的場景,扭曲的神情與死灰般的眼睛讓他們變成了兩條癱軟的野狗。
而還是小孩子的他就悄悄地躲在門縫後面偷看父母奇怪的行為。
“小畜生,你敢亂扔你爹的東西?”
“要什麼玩具?別費錢,乖,聽媽媽的話。”
“你這是什麼眼神?你他媽的不服氣是吧?”
“沐陽,媽媽出去一下,你一個人在家裏好好待著。”他深一口氣,兩道陰森森的目光直直
向附近的垃圾桶,在牀上翹着二郎腿的陳慶南悠閒地吹着不成調的口哨,忽然一個鐵桶“哐啷”一聲直接砸到陳慶南肚子上,臭烘烘的垃圾傾瀉而出,散亂在牀上。
陳慶南第一反應是將兒子給他的錢好好地護在臂彎中,嘴裏卻不停地罵罵咧咧:“幹什麼呢小崽種,你大不敬這是。”
“你他媽以為我會跟你一樣嗎?不要臉的老東西。”説完,陳沐陽立刻轉身就想出去。眼睛瞟到門口的女人,那個女的立馬掩飾住自己驚詫的神,低下頭,不自然地抓了抓自己亂七八糟的頭髮。
“請讓一下。”那個女的呆呆地立在門口不讓,沒一會兒抬起頭。原本空的眼睛在黯淡的光線裏突然多了一層希冀與光彩。陳沐陽被看得不明所以,側身又説了一句“請讓一下”才從女人與門框中間的縫隙迅速出了去。
“砰…”門突然被劇烈碰上,屋內響起陳慶南暴躁的吼叫聲與垃圾桶被踢翻了的聲音。
“他媽的,什麼不一樣了,兒就是兒,沒你爹的子孫
哪來你?看不起你爹是吧,老子以前打拼的時候你還天天拉屎撒
大哭,狗
的。”
“你偷偷看什麼看?在看誰?啊?”陳沐陽路過旁邊一扇門時,不小心聽見了裏頭的抱怨聲。
“碎驢的,咋天天吵鬧不消停啊?”
“嗨,甭説哩!不過之前有段時間,唉喲。
那個牀震得,那男的這麼老了力也
好?”
“你就記掂這事兒?那女的還不是站街貨啦!”
“話這樣講,可那女的也丟不開這男的,誰還能天天這樣搞她她?”
“這男的有時候看着不正常,明明瘦的跟猴似的,幹起來倒是很得勁。”
“你懂個球哎,出去左轉一直往前就有個店賣偉哥。”
“上次在垃圾桶好像看到針頭了,不會是…”
“怎麼可能?他哪來的錢?話説…我也好想一
女人的小
哎。但是沒錢啊!”
“哈哈,你去敲隔壁的門,問問他的女人給不給?再給點小錢意思意思嘛,哈哈。”陳沐陽邊聽邊冷冷地笑了幾聲。還什麼不一樣?當然不一樣,你以為我會像你這樣活不活死不死的嗎?人怎麼可能會和畜生是一樣的呢?***走出濕冷的梅花巷,拐到
悉的早餐店附近,陳沐陽獨自一人排在鬧哄哄的店鋪門前,前面還有十個人左右。
蒸籠裏的熱氣騰騰直上,陳沐陽望着鬆軟噴香的饅頭,耳邊卻再度響起他爸的一句話:“紙包不住火。”紙包不住火,他當然知道,那又怎麼樣?在這樣一座人來人往的大城市裏。
他們不過是蝸居在某個小角落的普通戀人,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過去,也不用對誰心,更沒什麼人會注意他們,所有人都是渺小忙碌的螻蟻。越是諷刺我,我越是要走下去,你算什麼東西。
我跟她在一起這麼多年了,將來也會一直走下去“要啥包子啊小夥?”老闆娘快利落的笑容將他從思緒中拉回。
“兩個,一個
黃,三個香菇菜包,兩杯豆漿,謝謝。”他在早餐鋪買了幾個包子之後,迅速打車回了家。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
出一條縫隙。
只見牀上的女人還沉沉地甜睡着,陳沐陽這才鬆了一口氣,悄悄過去在她臉頰上印下一個吻。
晨光熹微中,陳沐陽看到她長翹的睫好似蜻蜓翅膀一樣微微顫動着,半張小臉被明媚的陽光照耀得乾淨可人,臉側細小的絨
依稀可見。方才急躁煩悶的情緒此時才總算緩和下來,陳沐陽心想。
果然,她才是他的一米陽光,將他圍攏在一片温暖的小天地裏,驅散着他內心的陰暗,他所能做的。就是加固那層紙,好讓它燒得慢一些。
***不久以後,陳沐陽如願以償地給她買了一條名牌項鍊,他隻身去商場裏來回挑了好久,又聽了好幾個櫃姐的推薦,最後選了一條銀的項鍊。
巧的海藍
月亮吊墜點綴於上方,璀璨奪目,又顯得乾淨優雅,他放在手心裏掂量,越看越喜歡,不知為何,他覺得海藍
特別適合她,她笑起來時。
就像和煦的海風吹拂着他一樣,澄澈温和。有時候,又似月照耀的清冷海面一樣安靜神秘。歡好時的柔軀如晚
拍打崖壁,盪漾起他心中的無限遐想。
“就這個吧,幫我包起來,謝謝了。”陳沐陽對這條項鍊很滿意,語氣頗為輕鬆地對櫃姐説道。出了商場,他迅速乘地鐵去她上課的培訓機構,準備接她一起回家。
他歡喜喜地跑出地鐵口,快到培訓機構樓下時,正好看到了站在路邊的宋怡然,他剛想走上前去,卻見另一個提着筆記本電腦的男老師笑嘻嘻地走到她身邊打了個招呼,而後同她攀談
了好一會兒。
那個男老師看上去三十出頭的樣子,整理得乾乾淨淨,舉止得體。宋怡然隔了點距離站在旁邊,亦禮貌地回覆應答。
男老師指了指馬路對面不遠處停着的一輛黑轎車,做出了一個類似“請”的動作,似乎是想捎她一程。
此刻正在徵詢她的意見。宋怡然立刻擺了擺手,搖搖頭,嘴開闔,淡淡地説了一句話,男老師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與驚訝,但是他迅速神
自若地岔開話題,又隨便聊了幾句,才同她揮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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