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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羽檄 第十二章(3/4)

司马翎/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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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阿烈背着欧菁飕飕飞奔,放尽脚程。到了天拂晓,他已在大路上奔行了百余里之远了。

他在一座凉亭内停下脚步,打算把欧菁放下。

菁忙道:“不可在此停留,否则我们就会留下可供追踪的痕迹了。”阿烈连忙走出去,折入路边一条小径,边行边道:“咱现在不知身在何处?”欧菁道:“照我的猜测,大概已接近许昌,假如再前走,便可在城内歇息。”阿烈道:“原来咱们已绕了一个大圈子,真是糟糕得很。假如你说法不错,极乐教之人还是很容易追上来。”欧菁道:“是的,最可怕还是这些魔鬼们,个个蒙住面,谁也认得他们。因此他们出来时,只须恢复本来面目,也许还名声很好的人物呢!这真是叫人无法预防的敌人,对了,你把那刀丢了没有?”阿烈道:“没有丢掉,这把刀可能是一条线索,对也不对?”欧菁道:“原来你早已想到了,看来你果然很聪明,并非自吹自擂,那么你瞧瞧可有什么线索没有?”阿烈先走到树下一块草地上,将她放下来。这才解下间的长刀,递给欧菁,口中应道:“我一窍不通,还是你来看吧!”她接过反覆察看,道:“此刀尺寸式样,与平常的长刀一般,毫无特,若是见识不广的人,纵然年直个三五天之久,也找不出任何头绪来。”阿烈道:“照你的讲法,似乎是别人虽是不行,但你却有法子,是也不是?”欧菁傲然一笑,道:“不错!可说是家学渊源。因为我欧家历来收藏了不知多少兵器谱,自然是还有各式各样的有名兵器,价值连城。我时时听家中之人谈论研究,所以算得是行家了。”她把长刀还阿烈,道:“首先我一看此刀,手把上的痕迹已显示出此是主人宝的护身之物,甚至是师门相传的重器,证以此刀的锤磨打炼,皆是绝品手艺,已可深信不疑了。”阿烈道:“但照你所说,仍然推测不出刀主呀!”欧菁白他一眼,道:“先别忙着卖聪明,我当然还有话要说的。”她作出一本正经之状,好像是老夫子讲解文章一般。

这使阿烈记起了当她硬要做“师父”的往事,不微微而笑。

菁瞪他一眼,扳起面孔,道:“此刀入手沉重,较之普通之刀,重上许多,可知必含钢母之质,轻过名师千锤百炼而成。一般的人,既然此刀这般名贵,一定想法子使它外形特殊,与凡品有别。只有九派,传有这种上佳名刀,外形都是如此朴实的。”阿烈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么使用此刀之人,与九派一定不了关系啦?”欧菁道:“何止不了关系,简直就是这一派的高手无疑。”阿烈见她气焰甚高,很想挫折她一下,使她改变一点,这刻可就抓到机会了。

他连忙接口道:“那么不见得,此刀纵然是九派名品之一,但焉知不会落在他人手中?所以我只说有‘干系’,而不予以,肯定,对不对?”欧菁一怔,心中虽然知道他对得很,但嘴巴却不肯认输,道:“如果此刀落在别人手中,便可知与九派全无一点干系了。”阿烈笑一笑,道:“照情理推想,九派之人,对师门重器一定很珍视,决计不致于被人盗走而全不觉察。因此,能把此刀到手之人,不论是巧取强夺,九派之人必定晓得,亦必定有某种渊源或恩怨。因此,咱们至少可以从九派那儿辗转打探内情。”他停了一下,又和气地道:“咱们别争辩了,眼下此刀把成了咱们累赘之物了。”欧菁讶道:“为什么呢?”阿烈道:“一则我带在身上,不合使用,徒然扎眼,惹人注目。二则此刀在咱们手中,对方一定十分忌惮,怕咱们从这条,线索,查出使用之人。”欧菁深有理,却一时没想到如何处理才好,不知不觉向他问道:“这便如何是好?”阿烈道:“我们把刀丢掉,但一定要使对方找不到才行,这样有两种大大的好处。”欧菁道:“什么好处?”阿烈道:“第一点是使这刀的主人失去平惯用的兵器,减弱了武功。第二点,对方一定会疑神疑鬼,不知我们知道了多少?那刀又在何处?这样咱们等如在心计上已打胜了一仗啦!”欧菁道:“妙得紧,你把刀埋起来,做个记号就得啦!”阿烈道:“这话有理。”当下立即去办这件事,不一会,又回到她身边。

菁道:“据我所知,九派人才寥落,二三十年前,已加入青龙会中,因此,那使刀之人,多半是青龙会中很有地位之”人。”阿烈对青龙会这个第一大帮会,印象甚深,因为它乃是诛杀化血门查家的七大门派之一,而他也见过那青龙的三当家许太平。

不过他可没敢说出,免得欧到他知道得大多,因而惹起了疑心。

他想了一下,问道:“青龙会这名称似乎听人说过,只不知这一派的高手当中有多少使刀的?”欧菁慢慢又把架了端了起来,道:“我告诉你,青龙会本来不是武林家派,而是一个帮会,由不少武林高手合并组织而成。但如今也可以勉强算是一大家派了,数十年来,已出了不少高手。当初组合并此会的老一辈,不是老死,亦已衰老退隐。据我所知,青龙会使刀著名的有两个人,一是三当家许太平,别一个是五当家雷同。他们皆是青龙会第二代人物,所以那一个是属于九派的,外人无从得知。而事实上不是我夸口,这九派之事,目下江湖上知道的人。

己寥寥无几了。”阿烈皱起眉头,这是一方面对欧菁这种动轧端起架子的态度,到不,另一方面:也因为事情的复杂而觉得头痛。他道:“你说过九派有三口这种名刀,则许太平和雷同二人,使的都是这种刀,也不足为奇。再往深一步推论,那个失刀之人,也可能拥有三口之多,他失支其一,只要再拿一口就行。因此,不论猜中那一种情形,咱们总是不能马上就查得出秘密投入极乐教之人是谁了,唉,这倒是不易解决的难题。”欧菁吃一惊,忖道:“她果然不同凡响,一下子就能想出这许多道理来。”当下问道:“照你的估计,我们有没有希望查出刀主是谁呢?”阿烈道:“假如咱们的有点运气,此事虽然头绪甚多,仍然可以查得出来。”他停歇一下,又道:“只不知那个自称是少林派的贺伟,是不是真的?”欧菁道:“我虽然只看了他一招刀法,但以他的出手姿势和气势,很像是少林门下。至于他是不是真的贺伟,那我就不知道了。”阿烈道:“少林派果真有一个贺伟么?”欧菁道:“不错!他相当有名气。正因此故,他似乎不可能一个照面就伤于你拳下,也许是别的少林门下,冒充他的名字吧:“阿烈想了一下,才道:“他一定就是贺伟,因为如果他不是高手,极乐教决不会让他担任如此重要的敌主角,你可还记得当你揭破他是敌人之时,他好像毫不在乎,表现出一种鱼在网中的神态。如果贺伟是少林高手,那么就是他了。”这一番推论,辟有力之至,欧蕾不能不服气,当下道:“好!就算他是贺伟,但他身受重伤,已不能再在极乐教中负责任了,对我们来说,已无可予利用之处。”阿烈出深思远虑之状,缓缓道:“那要看咱们有没有办法了。假如能够利用贺伟之事,使少林派也卷入其中,出力对付极乐教,当然十分有利。”这时,天已大亮,官道上已经传来车马行人之声。

阿烈独自掩近路边,张望了一会,回来向欧菁说道:“你的伤势,定须设法早早治愈,否则咱们只有挨打的份,没有反击之力。”欧菁道:“我也想快点复元啊!”阿烈道:“假如是旁的人,我有法子帮忙。但你体质与常人不同,我伯反而伤害了你?”欧菁不明所以,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烈道:“我通各种花草之,可以治病,就算是内伤也难不倒我。但你上次不是因为饮了一碗荼,由于内含解毒之药,而使你痛苦难当么?因此,我伯你体质异于常人,不敢下手医治你。”欧菁道:“你的药只要没有解毒质,就不怕了。”阿烈道:“那么你可愿一试?我刚刚看见有两种花草,恰恰可以医治内伤的。”欧菁道:“愿意之至,但这儿没有炉火药铛等物,如何煎熬?”阿烈道:“用不着,只须榨出一点点汁就行了。”他转身奔出,采了两样植物回来。欧菁从丝质的衣上,撕下一幅。阿烈用这幅丝布包住草药,加以绞扭,他手劲奇大,一下了就榨出汁滴欧菁口中。

过了一阵,欧菁面发白,有气无力地道:“不好了,我到头晕眼花,身子虚弱之极,心跳得很厉害。

阿烈大吃一惊,这才晓得她的体质果然与常人全然不同。现在这么一来,她更加软弱无力,其势已变成他莫大的累赘了。

菁娇躯一软,倒在阿烈怀中,缓缓道:“我…怕…不行了!”阿烈大吃一惊,紧紧拥着她,道:“不会的,那些花草绝对不会致人于死。你就算体质与常人大大不同,最多也不过到不适而已,焉会遭遇不测?”欧菁道:“我的心好像老是要停下来,不再跳动似的,你听听看。”阿烈心中十分震掠,但表面上却装出很有自信的神情,道:“那有这等事,待我听一听。”他低委俯贴她前、听她的心跳。但觉她的心脏跳动得很正常,没有奇怪之处,至此,他才松了一口气。

当他神经不再紧张之后,马上就觉到女孩子前与男人不同之处,她那耸起的富于弹脯,使他的面庞深埋其间。同时,在她的衣裳上,散发出一种香气,送入他鼻中。

他初时,心意完全贯注在她的“心跳”上,此事有关生死存亡,是以他本没有任何别的念头和觉,而现在他一旦神经松驰下来,这种温香软玉的受,立时使他心跳加速,神魂皆散。

要知阿烈并非全无男女关系经验的人,因此之故,这等旎香的拥抱接触,不免勾忆起过去的经验,是以遐思涌上心头。

菁道:“飞卿,是不是很不妥?”阿烈含糊道:“好像没有什么?”他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目光到处,只见欧菁呈现一股娇慵之态,实在是非常人。

可是他又到她的目光,似乎蕴藏某种意思。

阿烈忽然生出警惕,忖道:“她在想什么?”两人静静对瞧了一阵,欧菁的清澄美丽的眼光中,好像闪烁一种狡猾的嘲的意思。

阿心头一震,忖道:“她敢是知道我刚才对她起过绮念,所以心中暗暗讥笑我么?抑是她故意骗我这样做。以便看我出丑态?”虽然她的狡猾或嘲,只是出诸女的本能,并非像世间上,那些勾心斗角发心机诡计,可是阿烈已经到非常狼狈,好像被人揭发出不可告人的事情,那等尴尬和不安。

他随口道:“你的心脏没有什么事。”欧菁那苍白俏丽的面上,泛起了笑容,但她没有开口,所以她因何事而发笑,阿烈无法臆测。

阿烈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欧菁道:“你如果答应不生气,我才告诉你。”阿烈心想:“来了!她开始要讥嘲我啦!”口中说道:“好!我决不生气。”欧菁道:“你好象略略懂得医道,对不对?”阿烈对她的开场白甚讶异,点头道:是的,只略略懂得一点。”欧菁道:“据我所知,大夫诊察病源之时,不外‘望闻问切’四诀,但你却多了一决,这是谁教你的呢?”阿烈微微面赤,道:“这不是什么医诀。”欧菁笑道:“这就对了,如果那也是秘诀,这个师父应该杀头才对,以我所知,之中,以及那些规矩很大的阀阅门第,女眷延医之时,是用‘红线切脉’之法。那是一条细线,系在女眷腕间,另一端引出几外,大夫便在那丝线上切病者之脉,试想人家连面扎手腕也不让看,不让碰,如何肯给你这样贴伏在脯上听那心跳之声呢?”她说到这儿,阿烈已经面红耳赤。

他被她澄澈的目光,注视之下,有点手足无措,不及多想,呐呐道:“我绝不是有心轻薄,而是一时心急,所以没有仔细考虑。”欧菁微微一笑,道:“照你这样说,那些因一时忿而杀人的凶手,皆可判无罪了?”她大有毫不放松地挖苦嘲之意,虽然她的态度很温和,不是咄咄人,但阿烈招架不住之余,心中不免发生把抗的意念,因为他法时的的确确没有任何非礼的存心,却遭她冤枉。

他用力地摇摇头,道:“这种事怎可混为一谈?你举的例是杀人,是一种毁灭,而人死不可复生,此所以须得引以为戒。而我此举,只是为了救人情急,略略逾了礼教范畴而已,所以那些道学家说,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之防必须严谨但嫂溺便须援之以手。”欧菁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有危难之际,自然不可用平常的礼法拘限,假如一个男子,握着一个女孩子的手,把她从水中拉起来,这当然不能算是破了男女授受不亲之条,但这个男子若是趁机偷香她的面头一下,这就是大大的不对了,是也不是?”她分明是讥讽阿烈在最初,于庙中相遇时,曾藉那鬼厌神憎曾老三造成的危难偷偷吻她之事。

阿烈更加狼狈了,心想:“她简直是在跟我过不去,如果我现在不理会她…”此念一生,便松开手,道:“这样说来,姑娘必定认为在下是轻薄少年了,也许姑娘多看一眼也到讨厌,我还是知趣点走开的好。”欧菁睁大那对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出惊恐的光芒,还皱了眉头。

这等神态,固然可使人生怜,但另一另也可以便人觉得不能罢休。

阿烈正生出后者之心情,他轻轻推她,要她坐好,以便起身,一面说道:“这不是在下不想帮忙你,而是到再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所以我立刻就走,天空地阔,人海茫茫,此后一定不会常碰面,你就可以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啦!”欧菁表现得更加软弱了,依偎在阿烈身上,她的头发,拂擦及他的颈子和下巴等处。

她低低道:“啊!我真不该多嘴,所以惹得你生气了,你心中有没有在骂我?”阿烈这时才记起自己答应过决不生气之言,顿时又到很不好意思,因为大丈夫岂可出而反而,不能失信于一个妇人女子?

他连忙道:“我只是照事论事,你想想看,是不是我现在走更好呢?”欧菁柔弱无力地道:“你如果拍拍胶就走了,我怎么办呢?你把我丢弃在这儿么?我虽然曾经练过武功、可是现下连活得成活不成也不知道,如何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即使是一个很平常之人,也能够随意欺负我。”阿烈道:“我身上还有一件重要之事待办,所以急着动身罢了,并非要丢弃你不管。”这个理由,一听而知。十分牵强,但欧菁却不再拔他,道:“如果你有很重要之事,那你就去吧,我躺上一会,或者会恢复过来,自己到许昌去找地方歇息就行了。”阿烈道:“你现下碰上了极乐教之人,毫无反抗之力,等如在俎上,任人宰割。”欧菁道:“极乐教之人虽是无法无天,龌龊下,但他们总得忌惮家父的威名,大概不敢对我怎样。”阿烈心想:不敢对你怎样才怪呢!此‘教人物,’行踪诡秘,天下鲜有知者,等到你父亲晓得你被害之事也许时湮远,证据全失,本上报复也谈不上了,人家还有不敢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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