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玉计 第一百七十八章留而不得(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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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侧身，对着空落落的会场，扬声喊道:“阿生。”赶车的仆从从花影里走出，躬身立于原地。

“备车。”云子桑启步，向外走去。

身后，是散的会场，案上卷册胡摊开，笔墨搁放随意，风一吹，笔滚，涂了案墨痕，如千思万绪，缭不堪。

宝马香车，招摇过市，从德庄商会会所，直行到了府衙。

府衙后堂，卢东刚回来不久，股还没捂热，便听差役来报，云仙子到了。

云仙子？是啊，她是该来了。

卢东放下还没来得及喝的茶水，站起身来，看见回廊上那道飘逸出尘的身影后，忙大步上去，远远的便拘礼道:“见过仙子。”云子桑并未理会他，白纱浮动，华裳轻扬，她行过他身旁，对他视若无睹，直接步入了大堂。

卢东本就极差的脸，更难堪了，他看了眼周围躬身候着的仆从，广袖一拂，道:“都下去。”大宅子里久呆的仆从，那察言观的功夫自是不弱，见此情景，均眼观鼻鼻观心，懦弱应道:“诺。”见人都退下后，卢东回身迈入大堂，他见堂中主位已有人安坐，丝毫未动怒，自觉上前，躬身肃声道:“下官明知仙子计划，却未能阻止官文下发，下官无能，请仙子降罪。”幂篱下的面容看不清楚，但云子桑自从坐下后。整个人便很平缓，丝毫不见怒意，她端起案几上的茶杯，看了一眼杯中茶后，未饮，直端端的放了下去。

她并未让卢东久候，转过头来，沙哑的声音，低而平淡的道:“以你一己之力，又如何能与各司抗衡？此事。错不在你。”

“多谢仙子谅解。”卢东深深垂首后。直起身来，他看了眼案几上汤不算上乘的茶，行至门口，唤人换新。

仙子何时对茶如此挑剔了？卢东皱了皱眉。不解。也就不在这些小事上纠结了。

很快。一个婢女便泡好了新茶呈上来，她收拾好案几上的东西后，又垂头倒退出去。整个过程，只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声音。

云子桑未置一词，待婢女出屋后，她饮了一口鲜茶，润了润先前说过太多话的嗓子，待喉咙舒适些了，方问道:“扶桑可是被押来了府衙？”东楚商人扶桑？仙子何以问起他？卢东皱了皱眉，虽则不解，却也不多话，点头道:“正是。”片刻后，他看着端着茶杯，静默不语，似在出神的云子桑，不由迟疑问道:“仙子可是有何指示？”有何指示吗？云子桑侧了侧耳，似还能听到那声撕心裂肺的求救呼喊，她静得有些凝重，半饷道:“依你看来，扶桑所犯之罪，会被如何量刑？”未有迟疑，卢东很肯定的道:“钱财尽数充公，杖刑四十，服役十载。”云子桑问:“这是昌律？官府最后可能下的决议？”卢东道:“按照昌律量刑，**不离十。”云子桑闻言沉默，卢东见此，鹰眸一转，心头一凝，不由肃穆说道:“仙子莫不是想救他？若是，下官以为不妥。”他道:“青州受皇城束缚虽然较小，但毕竟还是以天子为尊，现如今钦史代陛下前来，且现身不久便下了此道命令，还得人尽皆知，实在不好违背。毕竟，咱们不论暗处如何与之较劲儿，明着，却是要恭恭敬敬的。”见云子桑但听不语，他进而道:“再则说，这扶桑之事，经了各司之手，虽未最终定夺，却也不能轻率了之，否则，下官实在不好差。”云子桑一直听着，白纱下淳厚通透的目光，定定落在手中茶杯上，眸光捉摸不透，待卢东说完，她方低低一句:“没有时间了。”声音清淡无情，还带着几分几不可见的惋惜。

这是何意？卢东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她。

云子桑放下茶杯，平静的回视着卢东，沙哑的声音，有些微冷的道:“十载光，等他出来，当真是黄花菜都凉了。我没时间等他出来，也没时间等你寻找契机。”

“既如此，那便让他消失吧。”沙哑低，落地即散，云子桑的目光，通透的有些锐利，她看向卢东，清楚说道:“轻刑你不好量，重刑总好判吧？扶桑伪造官文，恶意扰市场，掠夺钱财物资，条条件件，都不可饶恕，判个死刑，尽快执行，合情合理合法，未有不妥。”这话…是这么个意思，但又似乎，不是这么个目的？

卢东皱眉，他看不清云子桑的表情，但能从话语中，听出她的迫切。

能让一向镇定自若的云仙子如此急迫的，定然是那位了。

卢东心中亦不安了起来，他不由躬身，迟疑地道:“主上…可是不了？”幂篱下的视线，下意识扫视了四周一圈，云子桑平缓的声音里，含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不，她低声道:“难道不应该吗？粮案被识破，又被疫症拖累，本想借一把舶来之风，却又偷不成蚀把米。现如今不止一事无成，还搭上了神算子的声誉，莫说主上不，便是你我二人，自己可有脸面？”卢东垂下他那颗骄傲的头颅，深深俯首，使劲儿咽了几口气，方涩声道:“是属下无能。”

“非是你我无能，而是这一次，遇上了劲敌。”云子桑淡淡的说着，仿佛这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她丰腴的指腹轻在茶杯肚上，下意识的摩擦了两下，目光有些怔怔的。

此言，卢东深以为然，他鹰眸中目光狠辣，冷声说道:“自从在金铭遇到那个叫田的小姑娘，此后诸事，事事不顺，她就如同天生的克星般，专跟我们过不去。”

“是啊。”白纱下的目光幽深起来，云子桑缓缓握紧住茶杯，低声道:“我见她大放光彩，还曾有才之心，想着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今的成就，实属不易，甚至，还想将她捧得高高的，越高越好。”

“可若她的高，是以我的低为代价，那便不同了。”云子桑徐徐说着，音调越是平静，反而越有股杀伐之气。

她扣住茶杯的手缓慢移动着，最终静靠在案几边上，那沙哑的声音，无波无澜的道:“我本不想多生事端，但她今，却步步紧，几言几语，便打破了我多年经营出的神话。”

“卢大人。”云子桑沉寂如死水的眸子，动也不动的看着卢东，哑声道:“我也想让她尝尝这种滋味，苦心经营，一夕破碎。”音落，手松，只闻得“嘭”的一声，上好的瓷杯坠落在地，四分五裂，茶渍横。

茶水染了鞋面，卢东并未在意，他素来肃穆庄重的脸上出了一丝冷硬的笑容，深深俯身道:“诺。”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早就说过，那个小姑娘，留不得。

田觉很糟心，特别的糟心，本是诚心和徐师一起前往税务司商议舶来事宜，但到了税务司议厅，见着不止一点不配合，还专门抬扛找茬的柳长青，她就心了，心的的。

“柳长青一大把年纪了，还跟我这种小丫头较劲儿，有意思吗？”田趴在棋盘上，看着对面一脸闲适的某人，噘嘴道:“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些年，还这么拎不清，我也真是无言以对了。”对面那人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看着面前书卷，执笔蘸墨，字迹行云水般铺成开来，他听着那软软脆脆的抱怨，未有不耐，淡红的角扬起轻微的弧度，眸光温软，却并未移动分毫，轻声应道:“柳长青为人刻板，奉魏老为师后，便容不下行内他人，他不配合，也是意料之中。”待笔了墨，他又边写边道:“不是还有徐师在吗？既如此，你便与徐师商定好了，由徐师去与官府涉，有督审司从旁监察着，他即便心中不愿，也莫可奈何。”也是，税务司向来忌惮督审司的，两司相看两厌，却又不得不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田点点头，将思绪拉回，她看着恬静誊书的乔宣，长而卷翘的睫轻垂，静默了片刻，清脆的声音，轻轻的道:“乔宣，你这么急着给我抄书，可是因为…”她顿了顿，低声道:“抄不了几次了。”说完，她下颚往叠的双臂间拱了拱，巴掌大的脸，有一小半都窝在双臂间，只出一双琥珀般莹润的眼眸，如小鹿般漉漉的看着乔宣。

乔宣畅的动作顿了一顿，他看着蜷缩在棋案上的娇小身影，对上那双明明想回避，却又固执地眨也不眨看着他的眼睛，心莫名的软了下，温声道:“也不是。只是，可能无法再像现在这般，有许许多多的时间，可以随时为你抄书了。”他漆黑眼眸中，仍旧有浅淡的光，眉眼温软，整张脸舒缓而安然，从容续道:“也是时候了。”笑容轻浅，声音舒缓而绵长，未有惆怅，未有不舍，仿佛这只是个驿站，来去皆无需挂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