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干行 第四章(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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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察”！

“卡察”车轮辗过薄冰，发出清脆的声音，顺着寒风从老远传来。

呼炉炉！马匹嘶叫着，从口中呼出白茫茫的热气，那声音有一种单调和凄凉的味道。

车子渐渐近了，穿过梅林，走向幽静的小道。梅枝上积着的冰雪，受车行震动，不时因负重不住折断下坠。雪是不会下来了，可是天气却冷得出奇。

寒梅怒放，空气中散扬着清淡的冷香，一眼望去，白的梅花连绵无涯，苍劲的枝干，高贵美丽的花朵，着凛冽的北风立着，显得它是多么坚贞，多么卓然不群。

车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英气，英俊潇洒，女的眉目如画，娇美无俦，正在指指点点，然谈笑，两人都是一袭薄衣，坐在车头，并不见丝毫冷意。

原来这两人正是当今天下第一大侠辛捷张菁夫妇，当年辛捷不远千里寻访意中人张菁，在大战婆罢六奇后，巧以相逢，两人自是欣喜无比，结伴而返。

辛捷虽则极张菁，可是对于和自己有不平常关系的金梅龄姑娘，却也始终不能忘怀，他婉转告诉张菁其中经过，张菁天真善良，并不在意，反而鼓励辛捷想法去寻找，于是辛捷请丐帮护法金老大发动丐帮势力，在全国各地寻访。

那金梅龄自从明白自己误杀亲生父亲后，忏悔之余，削发为尼，她偶而碰到金老大派出寻访她的丐帮弟子，得知辛捷对她情深义重，并未丝一毫忘记，当时心中真是百集，不知如何是好，想到和捷哥哥在一起时的乐情景，几乎忍不住要赶去和他相会，然而转念想到自己一身罪孽，是个不祥的人，岂可再连累心的捷哥！是以忍着千般痛苦和凄凉，在丐帮弟子面前，并未身份。

她送走丐帮弟子后，但觉中一片空虚，忽而辛捷俊秀多情的脸浮在她眼前，责备的忍心，又忽而辛捷的柔情密意陡然回到心头。她这样不休不眠痴痴坐在佛前，整整两天未进滴水，总算从千头万绪的思中，整理出她今后应走的路子，她轻轻地站起来，佛前的香早熄了，蜡烛也灭了，只剩下灰烬和滴下的烛泪，于是她虔诚地上了另外一把香，默默地决定了一切。

她想:“我就像残余下来的灰烬，人生对于我，我对于人生都不再有意义了，可是我却不能就此死去，这样就不能偿清我的罪，让痛若和世上最残忍的酷刑来折磨我吧，只要——只要来生我能永远陪伴着捷哥哥。”她原是个刁钻顽皮的小姑娘，一向但求己之所喜，对于恩怨报应，鬼神之说，从来视为无稽，比时竟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渺茫的来生，用情之苦，真可谓生死不渝了。

“我是一个不幸的人，那么一切的不幸都由我来担负吧，这一生除了和捷哥哥在一起的时间外，我何尝享受过半丝温情，可是到头来仍然不免永远分离不能相见。天上的牛郎和织女一年虽然只可相会一次，但那是千秋万世代代都不变的，比起人们短短几十年又幸福多了。”她想着，心中对于神仙虚无之说，更是向往已极。

“这一生，我是痛苦定了，也许前生我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人，如果我能在这生把罪洗清，那么来生也许便可和捷哥哥长厢厮守，但，捷哥呢，他可不能也为我而痛苦一辈子呀！”她想到此，口中不由自主喃喃道:“我要使捷哥快快活活过一辈子，我一定要的。”于是她就重入江湖，扬言金梅龄已死，好让辛捷一心一意去方少碧——她只知道辛捷是甚方姑娘的。

她年纪青青，却能牺牲一己之至，成全他人之乐，在她只以为是减轻自己的罪孽，其实错非天具慧，有大勇大智之人，又焉能如此？

辛捷果然相信金姑娘已死，这才和张菁结成夫妇，金梅龄心中只希望辛捷和方少碧和好如初，她哪又想得到方少碧竟会投入她最痛恨的人天魔金欹怀中，正以万般柔情，度化他那天生的凶哩！

无极岛主无恨生，对于辛捷原来并无恶意，只因误会辛捷是七妙神君梅山民，怪他玩缪九娘的情，是以数次制他于死。此时既然真象大白，又见女儿对辛捷一往情深，便也不再反对。

辛捷张菁婚后，依着辛捷建议，陪伴那年老无依的梅叔叔，就在沙龙坪定居下来，事实上他夫妇一年倒有七，八月到外行侠。梅山民见一手教出来的高弟，不但能将自己生平几样绝艺，一概承袭，更能青胜于蓝，自是老怀甚畅，终悠游林泉。

次年，生下了辛平，辛捷初为人父，高兴得手舞足蹈，他细心体贴的守在家中，陪着，不是逗着辛平自得其乐，就是抱着儿子，携了张菁的手，三人一同去登高赏月，薄泉听瀑，临渊投石，梅林对弈，过着神仙一般清悠的子。

这样过了几年，辛捷足未踏出沙龙坪半步，江湖土盛传梅香神剑辛大侠神秘归隐，到了辛平五岁那年，辛捷夫妇雄心再起，便请梅叔叔传授辛平武功，夫妇俩重入湖海，行侠全国。

七妙神君梅山民，功力虽然尽失，可是武学之过却是愈老愈，辛平这孩子，父母都是天地间灵气独宗的俊秀，他又岂会愚笨，是以名师高徒，相得益彰，辛平小小年纪，已然功力不凡。

有一年，辛捷夫妇在川边大雪山上，无意之间遇着一匹千年难逢的龙驹，花了不少心力，将那龙驹收服，张菁伶辛平，就将龙驹送给他骑。辛平常骑着这千里龙驹在沙龙坪附近几县跑来跑去玩耍解闷，他原长得很俊，又加上座下名驹神俊，人人都不由得喝声采道:“不知是何方仙童，长得如此俊秀。”是以不到多久，便闯下“金童”的万儿，只要他黑龙驹一到，附近的小孩就跟在马后，高声呼，拥护而行。

北风在呼啸，雪是不会下了，忽然一股刺骨的寒风面吹到，辛捷连忙从车上取了一顶大皮帽，替张菁戴上，只出面门，辛捷柔声道:“你是不是穿得太少了？今年比往年要冷得多哩！”张菁对夫婿的体贴到十分安，她轻轻一笑道:“我可不是那么弱不风的女孩子，大哥，就要到家啦，平儿玉儿一定等得不耐烦了。”辛捷笑道:“谁敢说你弱不风啊，东海三仙无恨生之女，梅香神剑辛大侠之，是当今武林第一位女侠。”张菁嗔道:“大哥，你老是这样傲气凌人，我不喜，要知——要知！”辛捷接口道:“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对么？”张菁道:“你知道便好。”辛捷装得很诚恳地道:“菁儿，我一切都听你的，以后别人欺侮我打我，我也不还手就是，免得被你说傲气凌人了。”张菁见他虽然是故作正经，但是想到他从来没有不听自己的话，心中不很是得意。

张菁忽道:“大哥，打箭炉那三个恶喇嘛，在新正十五摆下死约会，进你去一决雌雄，听说这三个坏胚一身毒器，险诈百出，我看咱们还是多邀几个高手一块去，免得人少势弱中了暗算。”辛捷冷嗤一声，不屑地道:“这三个该死的喇嘛，恶行昭彰，我老早就想下手除掉他们，这次他们自动送上门来，那是再好没有，菁儿，这三个臭和尚恶名虽大，你看总不会强过当年婆罢六奇吧！”张菁虽不辛捷狂态，可是想到他功力深湛，从来没有通过真正对手，也就住口不说了。

要知辛捷一身承袭着旷世奇人，七妙神君、平凡上人、小戢岛主三人的绝艺，是以虽则年岁三旬左右，可是武学却是博大微，己人内外兼修之境，他这十几年，功夫愈来愈高，为人反而愈见谦冲，常言道“富润屋，学润身。”他年纪轻轻，可是一举一动已自有一派宗主的雍容风度。只有在和至友吴凌风面前，仍然免不了出昔飞扬跳的子，此所谓江山易改，秉难移，天生使然，真，也不足以深责了。

张菁忽道:“大哥，这两天我心里真是慌得很，我只要一想到吴大哥那暗的眼神，真忍不住想…想哭。”辛捷默然点头，低声道:“吴大哥这生真是命途多乖，我每次到泰山去看他，总想在他脸上找到些许昔年乐的影子，可是从来没有如愿以偿过。”张菁道:“大哥，我们总得想想办法，阻止他去当和尚啊！”辛捷道:“我也是这么想，其实一个人心灰意冷，就是出家作和尚，也未必就能忘掉伤心事，不过是自我欺骗而已。菁儿，待年过完，打箭炉的事办妥，咱们一起去见吴大哥，责以大义，你看可好？”张菁点点头，心中又想起与吴凌风同行去寻辛捷的往事，吴凌风对她百般呵护，处处替她安排一切。

“我没有哥哥和弟弟、可是即使有，也不会地吴大哥对我这小妹妹更好的了，我一定要使他振作起来，他比大哥只大两岁，这年纪，正是生命的天啊！怎能就此颓唐下去呢？”默默地，她下定了决心。

辛捷道:“吴大哥真是多情，阿兰死了已经十多年，然而他何曾有一天不想她，唉！十多年了，他丝毫未改变对兰始娘的真情，看来光并不能冲淡世间真正的痛苦。”张菁忽然动地道:“那也不能怪吴大哥阿，他心里只有兰姑娘一个人，就是千年万年以后，还是不变的，除非…除非有一天，当失去知觉的子到来了，那才能无可奈何地忘掉一切。”辛捷一看张菁，只见她眼中泪光闪莹，脸上稚气全消，神坚定，似乎在说:“有一天，当我们俩人永久分离的时候、难道不也会这样吗？难道还会忘掉对方吗？”辛捷大为动，他伸出手轻握住张菁的小手，柔声道:“菁儿，你别瞎想，喂，你笑一笑，待会别让平儿看到妈妈泪，还道爹爹欺侮妈妈哩！”张菁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人手握着，如海般的深情从手上传到各人的心中，不相对一视。

辛捷想:“吴大哥巧食百年血果，他内功又高，原该是青常驻，容颜不改的，可是现在瞧起来真是苍老极了，在他脸上，再也不会有天的颜了。”当人们想到别人的不幸，就会联想到自己的幸福，辛捷此时的心情就是如此，在他中洋溢着乐的情怀，因为——心的人就在附近，而且永远不会离开，除非失去知觉的时候到临。

“花开的时候，淡淡的洒在泰山的幽谷里，风吹绿了山顶巅，可是吴大哥的心仍然有如封在寒冰中”辛捷想:“花落的时候，果子结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鲜红惹人喜的枣子，象征着万物生生不息，欣欣向荣，但大哥此时的心情是怎样呢？除了阿兰能够复活，天下再也没有什么力道能改变他了。”辛捷想着想着，心里的乐慢慢消失了，代替的是中弥漫着上苍之情，因为——因为——上苍对他是那么眷顾，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变成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侠。而且得到了人间的至情，友情、情和师长的垂护之情。

“老天是多么怜我啊。”辛捷轻轻的叹了口气，声音中充了足和欣，张菁也发觉他睁大眼睛，好奇的望着辛捷。